王秀珍却抢先一步，对着门里喊了起来。
“请问，有人吗？我们是来领人的！”
她喊完，门里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壮着胆子，抬手在门上拍了拍。
“吱呀——”
门开了一道缝。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孩，从门缝里探出半张脸，那张脸在灯笼的映照下，白得有些不正常。
“领尸？”
女孩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
王秀珍被这个“尸”字吓得一哆嗦，但一想到自己的丈夫，还是鼓起勇气。
“对，对！我们来领…领李建国的尸体。”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沓准备好的冥币，从门缝里递过去。
“这是…这是给你们的辛苦费。”
女孩没有接钱。
那只伸出们缝的手，把冥币又推了回来。
“未到子时，不领尸。”
“时辰到了，再来。”
说完，“砰”的一声，大门在她们面前关上了。
王秀珍举着那沓冥币，愣在原地。
“这…这什么态度啊！”她回过神，对着大门抱怨，“什么子时不子时的，规矩这么多！”
李晴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晴晴，子时是几点啊？”王秀珍问她。
“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李晴下意识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王秀珍用一种诧异的口气看她。
李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总不能说，这些冷门的知识，都是她在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案子时，顺带记住的吧。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李晴看了眼手机，凌晨十一点五十分。
她们己经在这条鬼气森森的胡同口，喂了快六个小时的蚊子。
“妈，我们走吧。”
她发动了车子，不想再等下去。
“这根本就是个恶作剧，或者干脆就是骗子。”
王秀珍死死按住车门，不肯松手。
“再等等，晴晴，再等十分钟。”
她的声音带着哀求。
“万一是真的呢？这么多年了，就这么一个消息，妈不想放过。”
李晴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又被母亲的话浇灭。
她熄了火，把头靠在方向盘上。
车内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
“滋啦——”
车顶的阅读灯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忽明忽暗。
“怎么回事？”
王秀珍紧张地抓住女儿的手臂。
李晴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检查线路。
一阵空灵的笑声，钻进了她们的耳朵。
“咯咯咯……”
像是个小姑娘在她们车边荡秋千。
那笑声不带恶意，却让车里的温度骤降。
李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猛地朝车窗外看去。
一道白色的影子，贴着车窗一闪而过，像是一片被风吹起的塑料袋。
然后，那道白影轻飘飘地，穿过客栈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渗了进去。
对，是渗了进去。
李晴脑子里只剩下这个词。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拧动钥匙，脚下猛踩油门。
“走！快走！”
“晴晴，别动！”
王秀珍却一把抢过方向盘，她的声音在发抖，手指却死死扣住。
“你看！”
李晴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阴阳客栈那扇厚重的木门，不知何时，己经开了一道缝。
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陈旧气味。
那个空灵的女孩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从门缝里传出来的。
“子时己到。”
“李建国家属，请进门领尸。”
声音在寂静的胡同里回荡，每个字都敲在李晴的心上。
她踩着油门的脚，僵住了。
王秀珍松开了手，整个人在座椅上，大口喘着气。
李晴关掉引擎，拔下车钥匙。
她推开车门，站在这片令人不安的黑暗里。
多年的刑警生涯，让她在极度的恐惧过后，反而冷静下来。
“妈，您在车里等我。”
“不，我跟你一起去。”
王秀珍也下了车，紧紧跟在女儿身后。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走向那扇敞开的门。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檀香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栈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大。
两边的墙壁上画满了壁画，色彩暗沉，画着一些看不懂的人和兽，姿态扭曲。
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用白漆刷着一个硕大的“奠”字，看得人心头发慌。
门口左手边，摆着一张老旧的木制柜台，像是旅馆的前台。
一个女孩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柜台后面。
李晴看清那女孩的脸，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是她。
那个在怀恩市车站，跟在林风身边的女孩。
李香君。
她怎么会在这里？
“晴晴，你们…认识？”
王秀珍察觉到女儿的异样，小声问了一句。
李香君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她的反应很平淡，好像在这里见到李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子时己到，可以领李建国的尸体。”
她的声音和刚才那个白衣女孩一样清冷，只是没有那么空灵。
就在这时。
大堂中央那口黑漆漆的棺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像是什么人睡醒了，申了个懒腰。
接着，那个白色的虚影又出现了。
小纯轻飘飘地飞起来，落在棺材的边沿上，对着棺材里抱怨。
“老板，好无聊啊，这两个人怎么才来。”
王秀珍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她指着那个半透明的影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鬼！
真的是鬼！
李晴的注意力，也被那口棺材吸引。
这口棺材的样式，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了，在从怀恩市回来的路上，林风那辆破皮卡的车斗里，就拉着这么一口棺材。
难道……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棺材里的人，动了。
一个人影，背对着她们，从棺材里缓缓坐了起来。
那人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装，身形看着有些熟悉。
他伸出手，在飘在旁边的虚影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别闹。”
声音很平静，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
然后，他才转过身来，慢悠悠的开口。
“是来领尸的吗。”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李晴的视野里。
林风。
“是你？”
李晴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思绪都断了线。
这个不久前还在微信上敲诈她惠灵顿牛排的男人，怎么会从一口棺材里冒出来？
“是我。”林风从棺材里跨了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瞥了一眼站在柜台后面的李香君，又看了一眼飘在半空的小纯。
“客人上门，怎么也不介绍一下我们客栈的优惠套餐？”
“新客首单八八折，亲戚寄存买一年送一年，这么大的优惠力度都不宣传一下，这个月奖金不想要了？”
小纯撇了撇嘴，没说话，又飘回了房梁上。
李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着那口黑漆漆的棺材。
“我…我们是来领我父亲，李建国的遗体的。”
“哦，对。”林风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正事。
他走到棺材边，朝里面指了指。
“喏，人在这儿呢。家属确认一下吧。”
“建国！”
王秀珍再也忍不住，哭喊着扑了过去。
她扒在棺材边，看着里面躺着的那个男人。
虽然过去了三年，虽然尸身己经干瘪，面色青灰，但那熟悉的轮廓，还是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就是她失踪了三年的丈夫，李建国。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