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雨也歇了。
渔船在浑浊的水面上轻轻摇晃，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林风准备带李香君离开，他走到船舷边，又停下脚步，转身对着那个还沉浸在悲痛与感激中的船老大开口。
“恶人自有天收。”
“有些事，不该你做的，就不能做。”
船老大抱着女儿尸体的手臂猛地一僵，他抬起头，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周海和郑江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林风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海冲着林风的背影喊了一声：“林大师，剩下的钱，我们会尽快打到你卡上！回头我让李晴联系你！”
林风只是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跳上了岸。
李香君撑着伞，跟在他身后，在上岸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船上的众人，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然后才跟着林风走远。
船上，只剩下几个警察，西具尸体，还有一个失魂落魄的船老大。
周海走到李晴身边，打量了她一下。
“李晴同志，你之前说你是法医，可我看你的表现，不太像啊。”
李晴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苦笑了一下。
“周队，情况紧急，我也是没办法。”
她叹了口气。
“我得先收拾一下，回怀恩市。之后局里批了假，我得去一趟湘西。”
旁边正在帮忙收拾东西的老王听见了，插了一句嘴。
“去湘西？那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哎，我记得那位林大师，他老家就是湘西的吧？”
老李也凑过来搭腔：“可不是嘛！李警官，你这趟过去，说不定还能碰上呢！”
李晴的脸颊有些发烫，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碰上他干嘛，我还嫌今天不够倒霉吗。”
周海和郑江没有在码头多留，他们把尸体移交给了后续赶来的同事，然后回了镇上那家简陋的旅店。
房间里，郑江一屁股坐在床上，灌了一大口水。
“周队，你说那姓林的最后跟船老大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神神叨叨的。”
周海脱下湿透的外套，挂在椅背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他这个人，做事虽然不按常理，但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他捧着水杯，哈出一口白气。
“那个石将，还有这个船老大，我感觉他们之间有事。”
郑江的脑子也转了过来：“队长的意思是，他们俩有勾结？难道说，船老大的女儿，其实是……”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周海打断了他，“等局里的逮捕令和尸检报告下来再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摸清楚这个石将的底细。”
他叮嘱道：“打听消息的时候，别打草惊蛇。”
周海又问：“你要不要也来杯热水？”
郑江摇了摇头，他现在心里一团火，喝不下。
第二天，李晴坐上了返回怀恩市的火车。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她的思绪也跟着混乱。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是她母亲打来的。
“晴晴啊，工作怎么样了？顺利吗？”
李晴把头靠在车窗上，感受着玻璃的冰凉。
“妈，己经处理完了，在回去的路上了。明天我就陪您去湘西。”
“那就好，那就好。”
母亲的话题一转，提到了另一件事。
“对了晴晴，我记得跟你相亲的那个小伙子，叫林风是吧？他不就是湘西人吗。”
“等我们从那个什么阴阳客栈办完事，要不抽空去见见人家？也算是谢谢人家上次帮忙。”
李晴捏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
见他？
李晴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调开口。
“妈，他有女朋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紧接着，是母亲拔高了八度的声音。
“什么？！”
“有女朋友他还跑出来跟你相亲？！”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不是欺骗感情吗！他妈妈是怎么搞的，我得打电话问问她！”
李晴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她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这要是让她说下去，能从道德说到社会风气，再从社会风气说到她李晴为什么三十了还嫁不出去。
“喂？喂？妈？”
“呲啦……过隧道了……信号不好……”
“我听不清了，先挂了啊，回头给您打过去！”
李晴果断地掐断了电话，世界清静了。
见面？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风那副财迷又玩世不恭的样子。
还有他身边那个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女孩。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要不要告诉老妈，她千挑万选，觉得人品贵重的相亲对象，是个不折不扣的“海王”。
主营业务黄河捞尸，副业搞不好是情感诈骗，开口就是十万，多一分友情价，少一分免谈。
这要是见了面，那场面，恐怕比黄河里的漩涡还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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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湘西。
林风正在自己房间里收拾行李。
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瓶瓶罐罐的朱砂和药粉，还有几沓画得乱七八糟的黄纸。
林母在客厅里指挥着林父搬东西，嘴里不停地念叨。
“老林，你那个茶具轻点放，上好的紫砂，碰坏了你拿什么赔！”
“还有那几盆兰花，得透透气，别给闷死了。”
一家人正准备搬去市里林风用“稿费”买的新家。
就在这时，林母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起初还和颜悦色地聊着天。
“哎呀，是李姐啊，这么巧……”
“对对对，我们家林风是回来了……”
聊着聊着，林母的脸色就变了，声音也沉了下去。
挂了电话，她一言不发地走到林风的房门口，没好气地看着他。
林风被看得莫名其妙。
“妈，你这么看我干嘛？”
林父在一旁看出了不对劲，他悄悄对着林风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
“快跑。”
林风没看懂。
林父急了，压低声音。
“儿子，快跑！你爹我这身板儿，今天怕是拦不住你妈的龙爪手！”
林风更糊涂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
“妈，到底是谁的电话啊？是不是我哪个同学？”
“同学？”
林母冷笑一声。
“你惹的风流债，人家正主找上门来了！”
话音刚落，一首安静跟在林风身后的李香君，小手猛地抓紧了他的胳膊。
她好像感觉到了林风正面临某种巨大的“危险”，小脸绷得紧紧的。
林母的视线落在李香君紧抱着林风的手臂上，又看了看两人站在一起般配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消了一半。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算了算了。”
“两天后，你请人家李晴母女吃顿饭。”
“好好跟人姑娘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林风一听，哪里还不明白。
这肯定是李晴她妈告状告到自己老妈这里来了。
他连忙点头哈腰。
“没问题！妈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我一定深刻检讨，负荆请罪！”
把父母的行李都搬上车后，林风却没有跟着上车。
“爸，妈，我还有点事，要先回学校一趟。”
“过几天再回家。”
林父发动了车子，从车窗里探出头。
“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林风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