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宿舍，宸萱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三天了，她仍然无法适应人类需要睡眠这件事。在神界，她只需要偶尔闭目养神，而现在，每天有近三分之一的时间被这种无意识状态占据。
她翻身起床，目光落在书桌上的日记本上。这是林小雨送给她的"人间生活必需品"之一，说是要记录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宸萱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是她昨晚写下的观察记录：
"人类的情感表达方式复杂而低效。微笑可以表示开心、尴尬、讽刺甚至威胁；流泪可能是由于悲伤、喜悦或疼痛。这种多义性严重影响了沟通效率..."
写到这里，笔迹突然变得潦草：
"...但季临川的笑容似乎不同。当他对我说'期待你的加入'时，我的胸腔区域产生了异常的压迫感，呼吸频率增加15%，体温上升0.3度。这种生理反应无法用现有理论解释。"
宸萱啪地合上日记本，仿佛被烫到一般。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记录这些无意义的细节。按照计划，她应该专注于学习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则，而不是纠结于某个特定人类的表情。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萱萱！别忘了今天下午两点的学生会团建！我们在东操场集合~」
宸萱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她决定先去图书馆查阅一些关于人类情感的书籍——纯粹是为了更好地完成历练任务，她对自己强调。
星海大学的图书馆宏伟如神殿，宸萱站在心理学区，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情感心理学》《爱与依恋的神经机制》《人类情绪解读》...这些厚重的书籍在她手中轻如羽毛。
"研究人类情感？"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宸萱手一抖，一本书掉在地上。她转身，看到季临川弯腰捡起那本书，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恋爱心理学》？"他读出书名，眉毛微微挑起，"没想到宸萱同学对这方面感兴趣。"
宸萱感到脸颊发热——又是那种无法解释的生理反应。她迅速接过书，放回书架："只是学术研究。"
"哦？研究什么？"季临川靠在书架上，姿态放松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比如说...为什么有些人会对着手机傻笑？或者为什么心跳会在特定的人面前加速？"
宸萱的心跳确实在加速，但她拒绝承认这与眼前的人有关："学生会长都这么闲吗？跟踪新生逛图书馆？"
"巧合而己。"季临川举起手中的《活动策划与管理》，"为今天的团建做最后准备。既然遇到了，一起吃个午饭？然后一起过去？"
拒绝才是最合理的反应。但宸萱发现自己点了点头。
食堂的嘈杂声让宸萱不断皱眉。季临川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适，选了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
"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将餐盘推到她面前，上面是她刚才随意点的几样菜。
"声音太杂，气味太乱。"宸萱如实回答，随即意识到这种说法可能不符合"人类"行为模式。但季临川只是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我也不喜欢。"他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一个秘密，"每次大型活动后，我都要一个人待很久才能恢复。"
宸萱惊讶地看着他。作为学生会主席，季临川在公众场合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很难想象他也会有这种感受。
"那为什么还要做学生会工作？"
季临川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因为有些事值得克服不适。比如帮助同学，或者..."他首视她的眼睛，"认识有趣的人。"
宸萱的筷子停在半空。在神界，从没有人用"有趣"形容过她。"冷漠""完美""不可接近"才是常见的评价。
"你经常这样吗？"她突然问。
"怎样？"
"用言语和行为影响他人的情绪状态。"宸萱分析道，"刚才的对话中，你先后运用了共情、自我暴露和正向强化，目的是拉近我们的心理距离。"
季临川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他笑得眼角泛起泪花："宸萱，你真是太...学术了。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想拉近我们的距离。"
他如此坦率的承认反而让宸萱不知所措。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食堂角落里有一团阴影在蠕动——那不是普通的影子，它像活物一样扭曲着，缓缓向他们的方向移动。
宸萱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她一把抓住季临川的手腕："我们该走了。"
季临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色微变："你也能看见？"
这个问题让宸萱心头一震。没等她回答，那团黑影突然加速，贴着地面向他们冲来。宸萱拉着季临川起身疾走，但黑影如影随形，周围的同学却似乎完全看不见这异常现象。
"去人少的地方。"季临川反握住她的手，带她向食堂后门跑去。
他们一路跑到图书馆后的小树林，黑影紧追不舍。当确定西周无人时，宸萱猛地转身，本能地抬手想要召唤神力——却想起自己正在历练，能力被封禁了大半。
黑影在他们面前凝聚形，却没有清晰的面目，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和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
"终于找到你们了...命定之人..."黑影的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行，"把戒指交出来..."
宸萱下意识地护住右手，将季临川挡在身后："你是什么东西？"
"小心！"季临川突然推开她，一道黑芒从黑影手中射出，擦过季临川的肩膀。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手腕上的印记开始发光。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宸萱全身。她不顾禁令，聚集体内残存的神力，右手戒指爆发出耀眼的蓝光。
"退散！"她喝道，蓝光如利剑刺穿黑影。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像烟雾般消散在空气中。
一切恢复平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宸萱跪在季临川身边，检查他的伤势。黑芒划过的地方衣服破损，但皮肤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宸萱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季临川虚弱地笑了笑："看来我们都有秘密。"
他抬起手腕，那个奇怪的印记正在缓缓褪色："从记事起就有这个，受伤时它会帮我快速愈合。但看到那些...黑影，还是第一次。"
宸萱的戒指仍在微微发烫，她注意到当季临川的印记发光时，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共鸣。
"他说'命定之人'..."季临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还有你的戒指...刚才那道蓝光..."
"你看错了。"宸萱迅速站起身，"可能是阳光反射。"
季临川没有追问，但他的眼神告诉宸萱他并不相信这个解释。
"我们该去团建了。"宸萱转移话题，"林小雨会担心。"
"等等。"季临川拉住她的手，"不管刚才那是什么，它提到了戒指。你可能有危险。"
他语气中的关切如此真切，让宸萱心头一颤。在神界，众神敬她畏她，却从没有人担心过她的安全。
"我能保护自己。"她轻声说。
"我知道。"季临川微笑，"但让我帮忙，好吗？"
宸萱不知该如何回应。按照原计划，她应该与人类保持距离，客观观察而非参与其中。但此刻，她发现自己点了点头。
团建活动比宸萱想象的还要吵闹。各种团队游戏、才艺表演和真心话大冒险轮番上阵。她坐在角落，默默观察着这群欢笑的人类，脑海中却不断回放下午的奇异事件。
"宸萱！该你了！"林小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什么？"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林小雨晃着手中的空饮料瓶，它刚才不偏不倚指向了宸萱。
宸萱皱眉："我可以弃权吗？"
"不行！"众人起哄。
"那...真心话。"至少这个选择可控一些。
林小雨眼睛一亮："好！请问——在场的人中，你对谁最有好感？"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宸萱身上。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正在记录活动反馈的季临川。
"根据相处时长和互动频率，林小雨是最合理的选择。"宸萱用最科学的语气回答。
"诶~太狡猾了！"众人失望地抱怨。
林小雨却不依不饶："不行不行，这不算！要说异性！"
宸萱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戒指，它又开始微微发热。就在这时，季临川合上笔记本，起身解围：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行最后一个环节吧。"
活动结束后，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宸萱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介意我陪你走一段吗？"季临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宸萱没有拒绝。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季临川突然开口："关于下午的事..."
"我们应该忘掉它。"宸萱迅速打断，"那可能只是...集体幻觉。"
"集体幻觉不会留下这个。"季临川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拉下衣领——他的锁骨处有一个淡淡的黑色印记，像是被什么腐蚀过一般，"黑影消散前，我感觉到一阵刺痛。"
宸萱倒吸一口冷气。这绝不是普通的人类能留下的伤痕。她犹豫片刻，终于决定透露部分真相："那东西...不是人类世界的存在。"
"而你也不是普通人对吗？"季临川首视她的眼睛，"你的眼睛在阳光下有时会泛金色，你的反应速度远超常人，还有那个戒指..."
宸萱心跳如鼓。被发现身份可能会影响整个历练计划。但没等她回答，季临川轻轻握住她的手：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只是...如果你再遇到危险，记得找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能帮上忙。"
月光下，他手腕上的印记微微闪烁，与宸萱的戒指呼应着某种神秘的节奏。
那一刻，宸萱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情绪——想要向另一个人敞开心扉的冲动。这种体验在神界从未有过。
"季临川..."她轻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办？"
季临川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笑了："那要看'假'的定义是什么。如果感觉是真实的，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感觉...真实？宸萱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那种温暖确实无比真实。
回到宿舍，宸萱翻开日记本，却迟迟无法下笔。最终，她只写下一行字：
"人间第一天，心跳异常次数：17。其中16次与季临川有关。原因待查。"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