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林修远回头轻斥,眼神陡然严厉,“还嫌不够丢人?”
林修文立刻噤声,却仍不甘心地瞪着叶北。
叶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对兄弟。
这林修远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既保全了弟弟的颜面,又不动声色地拉拢了人心,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林公子客气。”她拱手回礼,声音刻意压低,“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恐怕不便赴宴。”
林修远眼中精光一闪,却是含笑道,“无妨,来日方长。”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北一眼,转身拉着弟弟回到队伍中。
青梧凑到叶北耳边,小声道:“殿下,这人好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场面圆回来了。”
叶北轻轻点头,“能在天枢城立足的,都不是简单人物。”
她望向书院大门,院门已经大开,几位学官从大门的方向出来。引导学生进去。
“走吧。“叶北整了整面具,“该我们进场了。”
青梧忧心忡忡:“殿下,那林修远会不会看出什么……”
“放心。”叶北轻笑,“他就算猜到什么,也不会说破。”
这种聪明人,最懂得审时度势。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叶北随着人流踏入书院大门。
她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高阁上,谢文砚正倚窗而立,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有意思……”他指尖轻叩窗棂,唇角微扬,“看来今日的考核,不会无聊了。”
阳光透过云层,为天枢书院镀上一层金边。
叶北抬头望天,忽然有种预感——
这场考核,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精彩。
青石铺就的考核院内,数百名学子依次领取竹制号码牌。
叶北接过“甲字二十七号”的木牌,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
正是那林修文在瞪她。
叶北:“……”
“殿下别理他。”青梧紧张地绞着衣角,看着接二连三出来的考生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殿下,看这些考生的样子,定是不过的,您……”
叶北忍俊不禁,伸手弹了下小丫头的额头,“怎么,在你眼里你家殿下就这般不济?”
“不是!”青梧急得直摆手,“只是……”
“下一位,甲字二十七号。”
学官的唱名声打断了青梧的话。
叶北整了整面具,从容走向那间垂着青帘的考室。
考室内,三位夫子端坐案前。正中那位白须老者抬眼打量她。
叶北不卑不亢,“学生北叶,见过几位先生。”
左侧的年轻夫子听见北叶这个名字,一下子就想到了当今那位储君叶北,当即皱眉。
中间的老者慈眉善目,和善一笑,“既如此,开始吧。《北国典》一书,我国储君殿下曾言,‘治国如烹鲜’,你当作何解释?”
叶北:“!!!”
叶北表情微妙,忍不住看了那慈眉善目开始问话的老头一眼。
治国如烹鲜……
若她记得不错,这句话可是原主的“成名”作中的一句话,曾经差点把自己的夫子给气死了。
确定不是故意出这个题目的?
若不是知道自己戴着面具,她都要怀疑面前的老者是不是已经认出自己了。
叶北定了定神,面具下的唇角微扬了一下。
他若是问别的,她还不擅长。
然而她要是问起这个,叶北是一点儿也不怵。
这正是她前世最擅长的治国方略类比!
哪怕原主的言论狗屁不通,她也照样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她的言论给扳正了。
略一思索,叶北心下已有定论,于是缓缓开口:
“火候为时政缓急,盐梅喻贤才调配。”她声音清朗,“火猛则国躁,火弱则国滞,盐重则民怨,盐寡则民散。”
三位夫子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
这比喻比原著更精妙!
年轻夫子迫不及待地追问,“若遇旱涝并行,当如何?”
“筑堤不如疏浚,赈灾不如防灾。”叶北不假思索,“当效大禹治水,导而非堵。开官仓仅解一时,修水利方利千秋。”
最右侧一直沉默的中年夫子突然拍案,“好一个导而非堵!那依你之见,当前北境邪祟作乱……”
“咳咳!”白须老者突然咳嗽打断,“此题逾矩了。”
叶北心下了然。
北境的邪祟有部分涉及军政机密,确实不是普通学子该议论的。
但她还是从容答道,“学生只知,妖魔畏正气。书院教化,便是最好的正气。”
这个回答既避开了敏感处,又暗捧了书院,听得三位夫子频频点头。
“最后一题。”白须老者目光炯炯,“若你为县令,治下豪强兼并土地,当如何?”
这正是叶北前世最熟悉的基层治理难题!
“明查暗访,固定赃证。”她条理清晰,“先断其爪牙,查偷税漏税。再剪其羽翼,办横行乡里。最后……”她做了个收网的手势,“请君入瓮。”
年轻夫子激动得直接站起来:“妙啊!这比书上说的渐进削藩更……”
“慎言。”白须老者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叶北却露出笑意,“可曾读过《星辰衍义》?”
叶北心跳漏了半拍——
这分明是谢文砚的手笔!
“略知一二。”她谨慎作答,“尤其赞同星轨有序,治国有常之说。”
这句话正是谢文砚在《星辰衍义》中的核心观点。
三位夫子闻言,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几个夫子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考到后面还有些意犹未尽。
“好了。”白须老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今日便考到这里。”
叶北躬身退出,刚转身就撞见守在门外的青梧。
小丫头急得满头大汗,“怎么样?夫子们凶不凶?”
“尚可。”叶北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衣袖,“问了几个做菜的问题。”
青梧:“……啊?”
两人正要离开,忽见一名书童匆匆追来。“公子留步!院首请您去听雪阁一叙。”
叶北眯起眼睛——果然来了。
听雪阁内,茶香氤氲。
谢临砚执壶斟茶,修长的手指衬着青瓷茶盏,如玉般温润。
他抬眸,眸子含着浅笑:“小公子方才在考场的表现,着实令人惊艳。”
叶北面具下的耳尖微热。
这厮今日怎的如此温柔?
“先生过奖。”她刻意压低嗓音,接过茶盏时却故意避开他的指尖。
谢文砚不以为意,反而倾身向前。
一缕墨发垂落,扫过案几上的宣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我记得先时小公子说有师承?”他声音低沉,带着若有若无的试探,“不知小公子尊师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