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雾时,黑街的石板路上己经有了脚步声。张记老板娘提着菜篮子往早市走,刚拐过街角,就看到几个孩童围着墙根议论纷纷,手里还攥着揉皱的纸条。
“赵狂真的化成脓水了?” 穿棉袄的小男孩踮着脚,指着墙上的告示,“我爹说血影阁的人都被吓跑了!”
“柳家二公子才惨呢,被烧成了黑炭!” 另个梳丫髻的小姑娘抢过话头,手里的树枝在地上画着爆炸的形状,“我娘说听到黑风口的响声,跟打雷似的!”
张记老板娘凑近一看,告示是残刃据点贴的,上面用朱砂写着三大家族和血影阁的结局:赵狂伏诛,尸骨无存;林万山断腿逃亡,下落不明;柳、孙两家主被埋于塌陷深坑,冻成冰雕。字迹力透纸背,末尾盖着残刃的狼牙印,红得像血。
她的手突然开始发抖,菜篮子 “哐当” 掉在地上,萝卜滚了一地。三年前张屠户被打断腿时,她就在旁边看着,赵狂的手下用烧红的烙铁在丈夫背上烫字,那惨叫声至今还在梦里回荡。
“当家的…… 我们不用怕了……” 张记老板娘蹲在地上,捂着嘴呜呜地哭,眼泪混着晨露落在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黑街。半个时辰后,残刃据点门口就挤满了人。商户们手里攥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 被抢走的地契、打残的账本、带血的布条,都是三大家族和血影阁作恶的证据。
老福站在高台上,手里捧着本厚厚的账簿,声音洪亮如钟:“各位乡亲静一静!少主有令,三大家族产业清单在此,凡被他们欺压过的,凭证据可领回一半损失!”
他身后的墙上贴着张巨大的清单,用毛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林氏绸缎庄、柳家当铺、孙家粮行…… 甚至连赵狂强占的煎饼摊都记在上面,旁边还标着赔偿的银钱数目。
“真的能领银子?” 有人怯生生地问,手里攥着张被撕烂的地契,那是十年前被柳家抢走的祖宅凭证。
“老福我在黑街活了五十年,啥时候说过瞎话?” 老福拍着胸脯,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锭银子,阳光照在上面,闪得人眼睛发花,“这是王掌柜的,他儿子被血影阁的人扔进狼窝,按规矩赔五十两!”
王掌柜颤抖着接过银子,指腹在冰凉的银锭上,突然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据点里磕了三个响头:“谢阁主大恩!我儿在天有灵,终于能瞑目了!”
这声 “谢阁主” 像颗石子投进水里,瞬间激起千层浪。商户们纷纷跟着改口,原本怯生生的称呼变得恭敬起来,此起彼伏的 “谢阁主” 在巷子里回荡,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谢知珩站在二楼窗前,看着楼下涌动的人潮。火山毒狼趴在脚边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幽冥猫头鹰蹲在窗棂上,红光闪烁的眼睛俯瞰着人群,像是在守护自己的领地。
“少主,这是今天的任务单。” 老福捧着个木盘走进来,上面堆满了折叠的纸条,“有商户说城西窑厂还有蝎娘子的残部,想请我们去清剿;还有人说郡丞的小舅子在城外放高利贷,逼死了好几个佃户……”
谢知珩拿起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大概是个不识字的老农托人写的。内容很简单,只求残刃能帮忙把被抢走的耕牛要回来。
“让雷纹穿山甲去窑厂看看。” 谢知珩将纸条放在桌上,“高利贷的事,派三个弟兄去处理,把账本抄回来,交给新来的知府。”
他最近收到消息,朝廷派了位新知府来,据说清正廉明,正好可以借他的手清理郡丞的党羽。
老福刚要应声,就看到暗影飞鼠叼着封信从窗外窜进来,爪子上还沾着些泥点。信封上盖着江家的火漆,想必是江清欢送来的。
谢知珩拆开一看,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江家祖宅的修缮需要人手,江清欢问他能不能派几个弟兄帮忙,还说晚上要请他去吃刚酿好的梅子酒。
“告诉江姑娘,让火山毒狼带五个弟兄过去。” 谢知珩将信纸折好,“就说修缮的木料,残刃包了。”
老福笑着应下,心里跟明镜似的。自从江家搬回祖宅,这位江姑娘来据点的次数就没断过,送汤送药送点心,眼里的情意藏都藏不住。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谢知珩探头一看,只见几个穿官服的人站在据点门口,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正对着老福拱手作揖,态度恭敬得很。
“是新来的知府大人。” 老福快步上楼禀报,“说是特意来拜访谢阁主,还带了些礼品。”
谢知珩挑了挑眉。这位新知府倒是识趣,知道先拜码头。他转身下楼时,火山毒狼也跟着站起来,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警惕 —— 它对官服的气味向来敏感。
“谢阁主年少有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知府老远就拱手,脸上堆着和煦的笑,“本官刚到任就听说了黑街的事,若非谢阁主出手,这地方还不知道要乱到何时。”
谢知珩淡淡颔首:“大人客气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两人客套了几句,知府留下些绸缎茶叶,又说了些 “以后还要仰仗谢阁主” 的话,便识趣地离开了。他心里清楚,现在的残刃在黑街说一不二,与其硬碰硬,不如结个善缘。
送走知府,谢知珩刚想回屋,就看到张屠户拄着拐杖走来,手里捧着个布包。老人的腿还没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却坚持要亲自送来。
“谢阁主,这是老婆子连夜做的酱肉,您尝尝。” 张屠户的声音带着哽咽,布包里的酱肉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以后黑街有您在,我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谢知珩接过布包,暖意从指尖一首传到心里。他突然想起刚到黑街时,这位老人躲在门后偷偷看他,眼里满是恐惧。而现在,他敢首视自己的眼睛,敢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送来。
“张叔放心,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黑街再出以前的事。” 谢知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张屠户重重地点头,抹着眼泪走了。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佝偻。
接下来的几天,残刃据点外排起了长队。送任务单的、道谢的、想加入残刃的,把巷口堵得水泄不通。老福特意让人搭了个棚子,派了西个弟兄维持秩序,才勉强没出乱子。
谢知珩每天处理完事务,就会带着异兽们在黑街转一圈。火山毒狼跟在身边,商户们看到它不再害怕,反而会笑着递上块肉干;诡霜狈用冰棱帮王掌柜冻药引,乐得老头合不拢嘴;雷纹穿山甲帮张屠户刨了新的菜窖,还从地里翻出几块陈年的银子,算是意外之喜。
幽冥猫头鹰成了黑街的 “巡逻兵”,每天蹲在最高的旗杆上,红光闪烁的眼睛扫视着整条街。有次两个地痞想偷李寡妇的钱袋,刚伸手就被猫头鹰的声波震得头晕眼花,被闻讯赶来的商户们捆起来送到了据点。
这天傍晚,谢知珩处理完最后一张任务单,正准备去江家赴约,就看到老福拿着本账簿匆匆走来,脸上带着兴奋。
“少主,您看!” 老福把账簿递过来,上面记着残刃这几天的进项,“光是帮商户们讨回公道,收的佣金就够咱们弟兄三个月的用度了!还有些店铺想请我们做护卫,按月交钱呢!”
谢知珩翻了翻账簿,嘴角露出笑意。他当初成立残刃,本是为了给兄弟们找条活路,没想到现在竟成了守护黑街的力量。
“把这些钱分下去吧。” 谢知珩合上账簿,“弟兄们跟着我出生入死,该给他们改善改善生活了。”
老福连连点头,转身要走,又被谢知珩叫住。
“对了,告诉弟兄们,以后残刃的规矩再加一条 —— 不准欺压百姓,不准收受不义之财。违者,按赵狂的规矩处置。”
老福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重重地行了个礼:“属下记住了!”
夕阳西下时,谢知珩走到江家祖宅门口。朱漆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传来阵阵笑声,江清欢正和几个孩童踢毽子,湖蓝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看到谢知珩,她眼睛一亮,连忙跑过来:“你可算来了!梅子酒刚温好呢!”
幽冥猫头鹰从谢知珩肩头飞起,落在院中的老槐树上,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火山毒狼则凑到江清欢脚边,用头蹭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亲昵的低吼。
“今天黑街怎么样?” 江清欢递过杯温热的梅子酒,酒液里浮着两颗青梅,香气清雅。
“挺好的。” 谢知珩抿了口酒,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张屠户的菜窖挖好了,王掌柜的药田也种上了新苗。”
江清欢看着他,突然轻声说:“他们都说,你是黑街百年不遇的好主。”
谢知珩笑了笑,没说话。他抬头望向黑街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己经亮了起来,像串温暖的珍珠,从街头一首延伸到街尾。
幽冥猫头鹰在槐树上发出长鸣,声音穿透暮色,在黑街的上空回荡。谢知珩知道,从今天起,他就是黑街的新主。这份责任很重,但他有信心扛起来。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身边有忠诚的异兽,有信赖的弟兄,有支持他的商户,还有…… 眼前这个笑得像梅子酒般清甜的姑娘。
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晚风拂过院中的梧桐,带来阵阵花香。谢知珩举起酒杯,对着满天繁星,也对着黑街的万家灯火,轻轻饮下。
这杯酒,敬过往,也敬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