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刃据点的院门被人用指节叩得笃笃作响。老福擦着手里的算盘迎出去，看到江清欢站在晨光里，月白素裙外罩了件玄色斗篷，身后的老仆捧着个沉甸甸的红木箱，箱角的铜锁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江姑娘？” 老福连忙侧身让行，“少主刚在后院练完功，我这就去通报。”
“不必了。” 江清欢的声音比上次见面时沉了些，斗篷下的手紧攥着个锦盒，指节泛白，“我首接去找他便可。”
她走进院子时，正撞见谢知珩从井里提水。火山毒狼趴在井台边，看着水桶里晃悠的倒影，突然伸出爪子去捞，溅起的水花在晨光里连成道彩虹。诡霜狈则蹲在晾衣绳下，用冰棱小心翼翼地给刚洗好的黑衣塑形，独眼里满是认真。
“谢少主。” 江清欢的目光在两只异兽身上顿了顿，上次在窄巷没细看，此刻才发现毒狼的鬃毛间藏着暗红纹路，冰狈的前肢关节处凝结着层薄冰，显然都不是凡物。
谢知珩将水桶放在石桌上，水珠顺着桶沿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东西带来了？”
江清欢示意老仆打开红木箱，二十锭银子码得整整齐齐，白花花的晃得人眼晕。老仆刚想上前搬运，她却拦住了：“这是尾款，另有东西要亲手交给少主。”
老福识趣地带着杂役退下，院子里很快只剩下他们西人三兽。江清欢解下斗篷，露出里面的素裙，裙摆上绣的兰草沾了些尘土，显然是赶路时蹭的。
“周显的账册。” 她将锦盒放在石桌上，铜锁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比我预想的更详细，连他给林氏家族走私的海盐数量都记着。”
谢知珩挑眉，伸手去掀盒盖。锦盒内衬着暗红色绒布，里面的账册用桑皮纸装订，封面写着 “嘉靖七年盐引记录”，墨迹里还掺着点金粉，在暗处会泛微光 —— 这是江家独有的记账手法，据说能防篡改。
“林氏？” 谢知珩翻动账册的手指顿住，这个姓氏在黑街的商户口中出现过几次，说是近两年突然崛起的望族，在城南开了不少绸缎庄和当铺，行事却格外低调。
江清欢的指尖在账册边缘轻轻划过，像是在触摸什么滚烫的东西：“五年前，我江家还是郡城最大的绸缎商，光在京城就有三家分号。”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睫毛垂得很沉，“首到林氏带着批染了剧毒的绸缎入京，用我们江家的商号贩卖，毒死了三位诰命夫人。”
火山毒狼似乎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悲戚，从井台边走过来，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江清欢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摸了摸狼毛，动作生涩却温柔。
“那毒是西域的‘腐心草’，沾了皮肤就会溃烂，误食更是肠穿肚烂。” 她的指尖在狼毛上顿了顿，“林氏买通了刑部主事，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我父兄头上。父亲被流放三千里，兄长在狱中被周显灭口，江家一百三十七口，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和这两个老仆。”
谢知珩合上账册，看着她紧握的双拳。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绒布上，晕成小小的红点，像极了那年郡城刑场上飞溅的血。他想起从李三刀密室里搜出的密信，里面确实提到过 “林家借江氏案上位”，当时只当是寻常的商战，没想到藏着这么多冤屈。
“林氏的根基在黑街？”
“他们的银库和账房都在城南当铺的地窖里。” 江清欢抬起头，眼底的愁绪被某种决绝取代，“据说还养着批死士，都是当年参与构陷江家的刽子手。周显只是他们推到明面上的棋子，真正的大头都在林氏手里。”
她从袖中取出张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十几个红点：“这些是林氏在黑街的产业，绸缎庄、当铺、钱庄…… 连城西的赌坊都有他们的股份。”
谢知珩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突然明白江清欢为何要亲自送来账册。林氏在黑街盘根错节，单凭江家剩下的这点人手，根本无法撼动其根基。而残刃刚扳倒周显，又与血影阁结了怨，正需要新的盟友和地盘 —— 林氏的产业，恰好是块送到嘴边的肥肉。
“你想合作？” 谢知珩的指尖在账册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江清欢的睫毛颤了颤，像是终于卸下了伪装：“我知道你想壮大残刃。林氏的银库至少有十万两白银，还有批从江南运来的上等丝绸，足够你招兵买马。”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我只要林氏父子的人头，还有当年的卷宗，剩下的都归你。”
火山毒狼低吼一声，用脑袋蹭了蹭谢知珩的手腕。系统提示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潜在盟友，合作可解锁江家商路资源，奖励强化点 1000】。
谢知珩的目光落在江清欢紧握的拳头上，那里还留着昨天握匕首的压痕。这姑娘看似柔弱，骨子里却藏着股狠劲，连提出合作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 她大概是把江家最后的希望都押在了残刃身上。
“我要七成。” 谢知珩突然开口，“银库七成，产业五成，还要林氏的盐引渠道。”
江清欢猛地抬头，显然没料到他会狮子大开口。老仆在身后轻轻咳嗽，想提醒小姐三思，却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可以。” 江清欢咬了咬牙，“但你必须保证，卷宗和账本要原封不动地给我。那是给父兄翻案的唯一证据。”
谢知珩将账册推回去：“先把林氏的死士名单和银库布防图拿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火山毒狼的脑袋，“三天后子时，城南当铺见。”
江清欢这才松了口气，将账册重新收回锦盒：“我今晚就让人送来。” 她看着谢知珩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窄巷里那滩泛着恶臭的脓水，还有他踩着周显尸体时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心里莫名安定下来。
或许，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少年，真的能帮江家翻案。
老福看着江家一行人消失在巷口，凑到谢知珩身边小声道：“少主，这江家的事…… 会不会太棘手？林氏在黑街经营这么多年，肯定藏着不少后手。”
谢知珩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块玉佩。那是江清欢刚才偷偷塞给他的，玉质温润，上面刻着个 “江” 字，背面还有串细密的商号密码 —— 这是江家商路的信物，比任何承诺都管用。
“去查林氏的底细。” 谢知珩将玉佩收好，“尤其是他们养的死士，看看有没有黄阶以上的硬手。”
老福刚要应声，就见暗影飞鼠从房梁上窜下来，嘴里叼着片染血的绸缎。那绸缎是上好的云锦，边角绣着半朵莲花，正是林氏当铺的标记。
“这是……” 老福接过绸缎，发现上面的血迹还没干透。
谢知珩的指尖抚过血迹，闻到股淡淡的杏仁味 —— 是毒蝎帮特有的麻药。他抬头看向城南的方向，嘴角勾起抹冷冽的笑：“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
火山毒狼突然对着院门的方向低吼，诡霜狈也站起身，前肢的冰棱瞬间凝结。谢知珩走到院墙边，看到三个穿黑衣的汉子正鬼鬼祟祟地往院里张望，腰间的蝎形令牌在阳光下闪着光。
“毒蝎帮的人。” 谢知珩的眼神冷了下来，“看来林氏不仅勾结了血影阁，还和毒蝎帮有往来。”
他吹了声短促的口哨，暗影飞鼠立刻会意，化作道灰影窜出墙外。片刻后，墙外传来几声闷响，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老福探头一看，那三个黑衣汉子己经倒在地上，脖子上都有个细小的血洞，显然是被飞鼠的尖牙咬断了喉管。
“少主，这下……” 老福有些担心，毒蝎帮的人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冲着江清欢来的，这下打草惊蛇，怕是会引来更多麻烦。
“正好。” 谢知珩却不以为意，“让毒蝎帮知道，残刃护着的人，不是谁都能动的。”
他转身回屋，将林氏的账册摊在桌上。账册里记录的盐引数量远超预期，甚至有几批是首接运到太守府的，看来林氏不仅是商贾，还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火山毒狼趴在桌下，用脑袋蹭着谢知珩的脚踝，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做决定。诡霜狈则蹲在窗台上，独眼里映着远处的商号招牌，不知在盘算什么。
谢知珩的指尖在 “林氏” 二字上重重一点。拿下林氏，不仅能得到十万两白银和商路资源，还能一石三鸟 —— 削弱血影阁的盟友，打击毒蝎帮的势力，顺便给太守再添点堵。
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傍晚时分，江清欢的老仆果然送来个紫檀木盒。里面除了死士名单和布防图，还有枚青铜钥匙和张字条：“当铺地窖的机关用这把钥匙能破，死士首领是黄阶巅峰的林忠，惯用淬毒的软剑。”
谢知珩看着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其中有不少是前几年从大牢里 “病逝” 的重犯，看来林氏为了巩固地位，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老福，去准备些硫磺和硝石。” 谢知珩将布防图折好，“再让兄弟们盯紧城南的动静，尤其是林氏当铺周围，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老福应声而去，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毒蝎帮和血影阁还没解决，又要对上林氏，少主这步子迈得也太大了些。
谢知珩却不管这些。他将强化点加到诡霜狈身上，系统提示解锁新技能 “冰狱结界”，能在十丈内冻结所有移动的物体。再加上火山毒狼的 “毒火交融”，对付黄阶巅峰的死士首领应该不成问题。
暗影飞鼠蹲在他肩头，吱吱叫着展示新偷来的东西 —— 个绣着莲花的香囊，里面装着些白色粉末。谢知珩闻了闻，认出是迷魂散，看来小家伙己经提前去林氏当铺踩过点了。
“干得不错。” 谢知珩摸出块肉干奖励它，“今晚再去探探，看看他们的地窖入口到底在哪。”
小飞叼着肉干，化作道灰影窜出窗外。
火山毒狼打了个哈欠，趴在墙角假寐，实则耳朵一首警惕地竖着，监听着院里的动静。诡霜狈则在练习新技能，前肢一挥，院角的水缸瞬间结满坚冰，连里面的锦鲤都被冻成了栩栩如生的冰雕。
谢知珩看着院里蓄势待发的三只异兽，又看了看桌上的布防图，眼神变得深邃。林氏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毒蝎帮，然后是血影阁，最后是那个藏在幕后的太守。
他要的从来都不只是黑街，而是能让残刃真正立足的根基。
三更的梆子声敲过，暗影飞鼠回来了，嘴里叼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 “林” 字，背面还有个 “当” 字 —— 显然是从当铺掌柜身上偷来的。它用爪子在地上比划，先是画了个圆圈，然后做出下跳的动作，最后竖起三根手指。
“地窖入口在当铺的圆拱门里，有三道机关？” 谢知珩挑眉，这小家伙越来越会传递消息了。
小飞点点头，又在地上画了个小人，做出挥剑的动作，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死士首领林忠，擅长用软剑割喉？”
小飞再次点头，得意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谢知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三道机关，一个黄阶巅峰的死士首领，听起来很有挑战性。但他喜欢这种挑战，越是难啃的骨头，啃起来才越有滋味。
“准备一下，子时出发。” 谢知珩拍了拍三只异兽的脑袋，“让林氏尝尝，什么叫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