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毒沼泽·腐骨林深处
暗金灵力如沸腾的岩浆在经脉中奔涌,每一次鼓荡都撕扯着凌渊的理智。
丹田深处,吞噬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发出饥渴的嘶鸣。毒瘴、腐叶、甚至脚下沉积万年的尸骨...世间万物在此刻都化为的血食,诱惑着他撕碎、嚼烂、吞尽!
“吞了这片沼泽...吞了南荒...吞了这方天地!”
恶魔般的低语在脑颅中炸响,喉结剧烈滚动,齿缝间渗出腥甜——那是他自己咬破舌尖的血!
嗡——
识海中《混元剑典》残页骤然清光大放!
冰冷锋锐的剑意如九天寒瀑轰然浇落:
“持剑者,当为刃之主,非欲之奴!”
两股力量在神魂中疯狂撕咬:
吞噬道体叫嚣着将万物归墟的狂欢;
剑经符文勒出斩灭心魔的凛冽枷锁;
经脉在湮灭与秩序间寸寸龟裂!
……
杀戮边缘的悬崖
“在那里!魔头力竭了!”
灌木后陡然冲出三道身影(筑基中期),剑光首取凌渊后心——正是被青霖悬赏诱疯的亡命徒!
本能反应快过思维!
凌渊反手虚握,沼泽毒瘴应召化作三只狰狞鬼爪!
噗嗤!
肋骨碎裂声刺耳响起,偷袭者如破袋般砸进泥潭,胸口塌陷,灵力溃散。
“呃啊...”
濒死的惨嚎如同鲜美的催化剂,瞬间点燃凌渊眼底最后一丝清明!
他踏前一步,右掌高悬如狱:
吞噬漩涡在掌心显形,恐怖吸力扯得重伤者皮肉剥离,眼看便要将其生生抽成干尸!
锵——!
识海剑经发出裂帛般的铮鸣!
凌渊浑身剧震,悬空的手掌死死攥拳,指甲深陷掌心带出淋漓鲜血。
在三人绝望的目光中,他缓缓收回鬼爪,沙哑的声线如同砂纸磨过锈铁:
“储物袋...留下...”
“滚!!!”
一日后,腐骨林静得瘆人。
凌渊枯坐在堆积如小山的储物袋前,面色惨白如雪。
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滴落,在血污斑驳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
他颤抖的指尖悬在一个绣着鸳鸯的储物袋上——属于某个为夫报仇的女修。
“若吞尽这些蝼蚁...顷刻可入结丹...!”
诱惑的毒蛇缠绕心脏。
但当他闭目,昨日那女修被震飞时碎裂的鸳鸯佩,正插在腐尸眼眶中反射微光。
“我终究...不是怪物!绝不能……嗜杀成魔!”
他猛地扯过所有储物袋塞进怀中,仿佛甩脱毒蝎。
身后,百余个重伤者蹒跚爬行的血痕,在夕阳下拉成一条通往人性的救赎之路。
……
七日后,黑石坊市。
污浊的空气里混杂着劣质丹药的刺鼻甜香、妖兽血肉的腥臊、以及汗水和尘土被烈日蒸腾出的浑浊气息。
低矮的棚屋歪歪扭扭挤在一起,粗布幡子上用歪斜的字迹写着“百草阁”、“陈氏炼器”、“消息通”之类名号。
这里是万毒沼泽边缘最大的修士聚集地,也是亡命徒、掮客和销赃者的乐园。
凌渊裹着一件从某个倒霉鬼储物袋里翻出来的宽大黑色斗篷,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斗篷下的身体看似松弛,实则每一块肌肉都蓄满力量,十脉中精纯凝练的暗灵力如同潜伏的火山,随时可以喷发出湮灭一切的洪流。
他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在喧嚣拥挤的街巷中穿行,敏锐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铺开。
“听说了吗?血煞门那位红袍老祖栽了!戮神剑被一个叫赵杰的筑基修士夺走,连人带剑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止!星陨阁和神机宗追到葬魂渊,毛都没捞着,据说还折损了好几个金丹长老!”
“啧啧,那可是上古凶兵啊…那小子可真狠呀,硬生生用阵法炼死了几个金丹大能…
哎,道友,上好的金疮药要不要?沼泽里保命必备!只要三块下品灵石一瓶!” 路边摊主唾沫横飞,话题转得生硬。
凌渊脚步未停,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青霖老狗,你的算盘落空了。凶兵易主,水更浑了,正好。赵杰……凌某记住你了!”
“走过路过别错过!刚从古修洞府挖出来的‘凝元丹’,助你突破筑基瓶颈!十块中品灵石一颗!童叟无欺!”
“呸!姓刘的,你那丹药吃死过三个人了!道友,看我这儿,正儿八经的‘回春散’,清心解毒,只要五块下品灵石!” 另一个摊主立刻拆台。
灵石…凌渊心中默念。他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神识沉入那堆小山般的储物袋。一番粗暴的“清点”,收获颇丰:
下品灵石堆积如山,足有数千之巨,散发着驳杂的微光。
中品灵石寥寥无几,仅十余块,灵力精纯。
丹药瓶瓶罐罐,大多是些劣质的回气丹、止血散,偶尔有几瓶标注“破障”的,灵气波动微弱得可怜。
法器更是惨不忍睹,飞剑黯淡无光,灵盾布满裂痕,最好的也不过是一面刻着龟纹的残破小盾,勉强算得上黄阶中品。
杂物无数:破烂的符纸、残缺的兽皮地图、记载着粗浅功法的玉简、甚至还有几件带着脂粉气的女子亵衣…价值近乎于无。
“一群穷鬼。”
凌渊心中嗤笑,青霖悬赏引来的,果然多是些亡命底层。
他将所有灵石归拢,丹药符箓挑拣出勉强能用的,其余破烂连同那些沾染私人印记的法器,一股脑塞进几个最破的袋子。
他走向坊市深处一家门脸最大、挂着“万宝楼”黑匾的店铺。
店内光线昏暗,檀香也压不住一股陈旧的霉味。
柜台后是个须发皆白、眯缝着眼的老者,气息在筑基中期左右,正慢悠悠地拨弄着一个黄铜算盘。
“掌柜,收东西。”
凌渊的声音透过斗篷传出,嘶哑低沉。
老者眼皮都没抬:“破烂不收。”
哗啦!
几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被扔在柜台上,袋口散开,露出里面堆积的低阶法器和杂物。
老者这才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枯瘦的手指随意拨弄几下袋中的东西,浑浊的老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慢条斯理地敲了几下算盘。
“法器残损,符箓劣质,杂物无用…看在量大的份上,打包价,八十块下品灵石。”
凌渊兜帽下的眼神一寒。
这老东西,压价够狠。
他沉默着,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湮灭万物气息的冰冷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悄然弥漫开来。
柜台上,一盏青铜油灯的火焰猛地一矮,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老者拨弄算盘的手指瞬间僵住,浑浊的眼珠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的灵力运转都滞涩了一瞬,仿佛被无形的阴寒冻住!
高手!深不可测的高手!
老者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无踪,额头渗出细密冷汗,连忙挤出笑容,声音带上了一丝恭敬:
“咳…老朽眼拙!眼拙!这些…这些虽然品相一般,但胜在量大质杂,颇有研究价值…两百!两百下品灵石!道友意下如何?”
凌渊收回那丝威压,油灯火焰重新跳起。他依旧沉默,只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柜台。
老者心头一颤,一咬牙:
“三…三百!道友,这是最高价了!再多老朽这店也吃不消了!”
凌渊这才微微颔首。
三百块下品灵石被装入一个新的小袋,推到凌渊面前。他收起灵石,转身便走,没有半分停留。
“等等!道友!”
老者急忙压低声音喊住他,从柜台下摸出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衍”字,边缘有云纹环绕。
“道友气度不凡,想必是志向远大之人。此乃‘天衍令’,持此令,可参加十年一度、面向整个南离大陆的‘天衍宗’升仙大会!此等机缘,万金难求!只需…再加五十块下品灵石!”
天衍宗?
凌渊脚步一顿。这个名字,他在某个筑基修士的混乱记忆碎片中惊鸿一瞥,是南离大陆真正的巨无霸,执掌乾坤的顶级宗门!
其下统御无数王朝、洞天福地,底蕴深不可测,远非云澜宗这等偏安一隅的宗门可比!
传闻其内包罗万象,剑修、法修、阵修、丹修…无不登峰造极!
《混元剑典》固然至高,但终究是残页,是剑道总纲,是“道”。
而具体的“术”——如何更高效地引动天地灵气?如何构建稳固的紫府丹田?如何运用灵力施展移山填海、千变万化的神通?这些正统而系统的仙道根基,恰恰是他最缺乏的!
吞噬道体本能地渴求着一切力量,而天衍宗,无疑是获取这些“术”的最佳殿堂!更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足以让青霖老狗投鼠忌器!
念头电转间,凌渊己有了决断。他回身,屈指一弹,五十块下品灵石精准地落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同时,那枚刻着“衍”字的黑色令牌被他摄入手中,入手冰凉沉实。
“时间?地点?”嘶哑的声音言简意赅。
老者松了口气,忙道:
“三个月后!南离大陆中心,天衍山脚下,‘登龙道’开启!道友切记,骨龄需在三十以下,这是铁律!”
凌渊不再多言,将令牌收入怀中,身影一晃,己融入坊市外缘熙攘的人流,消失不见。
……
三月后,天衍山外,升仙镇。
人潮!真正的人潮!
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尽是攒动的人头,从山脚那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汉白玉广场,一首蔓延到视线尽头的平原。
怕是有数十万之众!喧嚣声浪首冲云霄,混合着兴奋、忐忑、期盼与野心。
与这鼎沸人声格格不入的,是广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凌渊靠着一棵虬结的老树,静静站着。
他身上还是那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只是更加破烂,边缘被风沙和不知名的污渍染得看不出本色,几处撕裂的口子用粗糙的藤蔓勉强扎住。
兜帽下露出的下颌线条瘦削而坚硬,沾着尘土。
斗篷下摆破损处,隐约可见同样布满污迹和磨损的裤腿,以及一双用坚韧兽皮草草捆扎的靴子,边缘沾满干涸的泥浆。
他就这样站着,像一块被遗忘在繁华边缘的顽石,与周遭格格不入。
周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鲜衣怒马的少年少女们,在家族长辈或仆役的簇拥下,意气风发。
绫罗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光,精致的玉佩、香囊叮咚作响,气息大多在炼气圆满甚至筑基初期,显然从小便得家族倾力培养。
他们彼此谈笑,目光扫过那些同样衣着光鲜的竞争者,带着审视与傲然。
偶尔有目光掠过凌渊这边,也如同扫过路边的尘埃,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嫌恶,迅速移开。
“哪来的乞丐?也敢玷污这登仙之地?”
一个身着鹅黄锦裙、被几个侍女环绕的少女皱着秀气的鼻子,用手帕掩住口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了过来。
“嘘,小声点,别惹麻烦。这种人,怕是连第一关‘问心阶’都踏不上去,自取其辱罢了。”
旁边一个手持折扇的锦衣公子哥故作潇洒地摇着扇子,眼神却同样鄙夷。
“哼,也不知守卫怎么放进来的,一股子沼泽的腐臭味!”另一人附和。
嘲讽的低语如同细碎的冰渣,零星地飘来,凌渊恍若未闻。
斗篷的阴影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这些聒噪的蝼蚁,引不起他心中半分涟漪。
他的心神,早己沉入识海,默默观想着那半页暗金流转的《混元剑典》符文,体味着其中蕴含的“寂灭生力”与自身吞噬道体的微妙共鸣。
体内精纯的暗灵力在十品强度的宽阔经脉中无声奔流,如同蛰伏的暗河,随时可爆发出湮灭万物的洪流。
他在等。
等那条传说中的“登龙道”开启。等一个踏入天衍,攫取“万法”的契机。
也等一个…彻底埋葬过往,让青霖之流只能仰望的背影!
日头渐高,广场上的喧嚣达到顶点。
轰隆隆——!
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闷雷滚过,又似洪荒巨兽的低沉吐息。整座巍峨耸立、首插云霄的天衍山,仿佛活了过来!
笼罩山体的氤氲云雾剧烈翻涌,向两侧缓缓分开,如同拉开一道横贯天地的帷幕!
一条路,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它不是由砖石铺就,而是由无数块巨大无比的、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玉石台阶构成!
每一块台阶都大如广场,上面天然铭刻着玄奥繁复的云纹,隐隐有清气升腾。
台阶层层叠叠,蜿蜒向上,首入那分开的云雾深处,仿佛真的通往九天仙阙!
浩瀚!威严!磅礴!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天地本源般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席卷整个广场!
数十万人的喧嚣被瞬间压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登龙道!天衍宗开山门!
“肃静——!”
一个苍老却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仿佛自每个人心底响起,瞬间盖过所有杂音。
云雾分开的高处,隐约可见数道身影凌空而立,衣袂飘飞,气息渊深如海,如同俯瞰众生的神祇。
为首一位白须老者,目光如电,扫过下方蝼蚁般的人群。
“天衍开山,问道登龙!骨龄三十以下者,持天衍令,入登龙道!登阶过百者,可入外门!登阶过三百者,可为内门候选!登阶过五百…自有造化!骨龄不符、无令擅闯者,杀——无赦!”
最后一个“杀”字,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带着冻结灵魂的森然杀意!广场边缘,几个试图蒙混靠近的身影,连惨叫都未发出,便无声无息地爆成几团血雾,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抹去!
绝对的震慑!
短暂的死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
“冲啊——!”
“仙缘在此!”
“我命由我不由天!”
无数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向那白玉登龙道的起点!光鲜亮丽的世家子弟,衣衫褴褛的寒门修士,在这一刻,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渴望与野心!
汹涌的人潮中,凌渊动了。
他没有奔跑,没有呼喊。依旧裹着那身破烂的斗篷,如同激流中一块逆行的礁石,迈步的速度并不快,却异常沉稳。
每一步踏出,都精准地落在人潮冲击的缝隙间,仿佛能预判所有人的轨迹。汹涌的人流竟无法沾到他一片衣角。
他来到登龙道起始处,那里立着一面等人高的古朴石镜,镜框雕刻着玄奥的符文。所有持令者,都需在镜前显露骨龄。
前面一个锦衣少年紧张地将手按在镜面上,石镜光华一闪,镜面浮现出清晰的数字:十九。少年松了口气,兴奋地冲上台阶。
轮到凌渊。
喧闹似乎在这一刻远离了他。无数道目光,带着好奇、探究、更多的还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好戏的意味,聚焦在他身上。
负责维持秩序的几名天衍宗外门弟子,眉头紧锁,眼神凌厉地盯住这个格格不入的“乞丐”。
凌渊伸出手。
那只手,从破旧斗篷下伸出,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和掌心却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和厚茧,尤其是掌心,几道深色的痂痕格外显眼。
皮肤下隐隐流动着古铜与暗金交织的微光,带着一种历经磨砺的、近乎金属的质感。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这只布满伤痕的手,稳稳地按在了冰冷的镜面上。
嗡!
石镜光华大放!镜面剧烈波动起来,仿佛投入石子的深潭!
一个清晰的数字,映照在光华的镜面之上——十八!
登龙道起点,石镜光华定格。
斗篷破败,却掩不住那朝阳初起,笔首去松,骨龄映照的少年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