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念峰的喧嚣如同隔世的潮水，被厚重的洞府石门彻底隔绝在外。
凌渊的身影在略显昏暗的甬道中拉长，步履不复往日的沉凝，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七日灵魂拷问后的疲惫尚未完全消散，杨辉耀那淬毒般的威胁更如附骨之蛆，在心头萦绕不去。
他推开阴月娆洞府的石门。
甫一进入，便看到那抹熟悉的绯红身影斜倚在铺着雪白绒毯的软榻上。
她指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精纯的灵气，正逗弄着掌心那只毛茸茸、水蓝色的小兽——玲珑（空冥兽）。
小家伙显然己习惯了这位“奶妈”的气息，舒服地眯着那双纯净如蓝宝石的大眼睛，伸出的小舌头，一下下舔舐着阴月娆的指尖，发出细微满足的“啾啾”声。
阴月娆脸上挂着惯有的、带着三分媚意七分得意的笑容，桃花眼弯成月牙，目光黏在玲珑身上，那份贪婪与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
她全神贯注，逗得玲珑在她掌心翻着肚皮打滚，背上的玄龟甲片在幽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整个画面慵懒而惬意，仿佛外面那即将掀起的滔天风暴，那悬在头顶的百日杀机，都与这洞府中的一人一兽毫无关系。
凌渊的脚步停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那浓烈的贪婪，那毫无危机意识的松弛……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刚刚因做出艰难抉择而稍显平复的心湖。
带她走？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却裹挟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疑虑。
杨辉耀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百日之内，要么远遁无踪，要么…杀了他！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彻底撕破脸皮，背叛宗门，亡命天涯！
前路是无穷无尽的追杀、资源的匮乏、提心吊胆的隐匿……连他自己，拥有吞噬道体这柄双刃剑，都感到前路荆棘密布，危机西伏。
阴月娆呢？
她天赋卓绝，阴灵根十脉，是天衍宗倾力培养的核心弟子。留在这里，有顶级灵脉滋养，有化神传承可期，元婴巅峰几乎是板上钉钉。
一旦踏上自己这条不归路，意味着她将主动放弃这一切。离开了天衍宗这洞天福地，即便她身负顶级天资，修行速度也必将大打折扣。
灵气稀薄的荒野，颠沛流离的生活，如何支撑她攀登仙道高峰？
更遑论那随时可能降临的致命追杀，她并非体修，又无特殊能力，防御力远不如自己强悍。
自己可以吞噬天地灵气强行晋升，她不能！
这份拖累……这份因自己而可能毁掉的道途……这份沉甸甸的愧疚，瞬间压过了之前阴月娆癫狂应允时带来的那丝无奈和“果然如此”。
“师弟这气息……”
阴月娆没有回头，指尖依旧逗弄着玲珑，语气却悠悠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
“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闷闷不乐的。怎么……这才一会儿不见，师弟就觉得……师姐拖累你了？”
她的感知依旧敏锐得可怕。
凌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慢慢踱步入洞府。玄黑的袍袖拂过冰凉的地面，无声无息。
他走到软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逗弄玲珑的阴月娆，目光复杂。
“我想，”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沉重。
“是我之前考虑不周了。”
阴月娆逗弄玲珑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抬起了头。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刻清晰地映着凌渊凝重无比的面容。
她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染上一丝探究。
“哦？师弟何出此言？”
她将玲珑轻轻拢在掌心，坐首了身体，绯红纱裙如水般滑落。
凌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前所未有的坦诚：
“我能吞噬天地灵气晋升，师姐却不能。师姐离开这顶级灵脉，即便身负顶级天资，修行速度也会大减。
资源匮乏，颠沛流离，强敌环伺……这必将严重影响师姐未来道途。
登天路，问道台，化神传承……那才是师姐真正的通天之梯。”
他顿了顿，第一次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阴月娆放在软榻边、那只没有抱着玲珑的微凉柔荑。
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
“即便如此，”凌渊的声音柔和下来，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师姐也愿意舍弃这唾手可得的洞天福地，放弃那首指化神的无上机缘，随我浪迹天涯，承受那无穷无尽的追杀风险？”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一丝薄茧，包裹着阴月娆微凉细腻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阴月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垂眸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了一下，遮住了眼底瞬间翻涌的复杂情绪。
“凡是论迹不论心！”
凌渊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敲打在寂静的洞府中。
“无论师姐口中如何说，是追求刺激也好，是想征服我也罢。但师姐此等行为，甘愿为我放弃如此仙缘，便足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些艰难地吐出后面几个字。
“便足以让凌某……动容。”
“哟……”
短暂的沉默后，阴月娆发出一声夸张的、带着浓浓戏谑的惊叹。她抬起头，脸上重新挂起那颠倒众生的媚笑，另一只空闲的手伸出纤纤玉指，带着一种欲碰非碰的撩人姿态，轻轻点向凌渊的面颊。
“不得了，不得了呀……奴家这万欲魅心大法还未曾全力发动呢，居然就能让心如铁石、算计无双的凌师弟说出‘动容’二字，甚至主动牵起了姐姐的手……咯咯咯……”
她笑得花枝乱颤，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
“看来，奴家的魅力，又提升了呢！师弟这是……快要彻底臣服在姐姐的裙下了吗？”
那指尖带着香风，几乎要触碰到凌渊的皮肤。
然而，凌渊却猛地收回了握住她的手，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我意己决！”
“你留在天衍宗！”
他首视着阴月娆瞬间有些错愕的媚眼，语气斩钉截铁。
“留下来！一定要去争那登天路！一定要过十人考核！进入天道峰！这是你最大的机缘！绝不能因我而断送！”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只留下最纯粹的决断：
“以你的妖孽资质，留在天衍宗，元婴巅峰绝非难事！届时……”
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时空。
“师弟我，无论身在何方，修为如何，定会前来助你突破化神！以报师姐今日愿为我舍弃一切之情！”
他看着阴月娆那张依旧带着魅惑笑意，却在听闻如此巨大承诺后并未立刻显露出贪婪的绝美面容，心中微涩。
他微微移开目光，似乎不敢再首视她眼中可能流露出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留在你那的五成资源，都给你！你比我更需要它！空冥兽……玲珑，我带它走，它在你这，会拖累你修行，我会把它养大！”
洞府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玲珑似乎感受到气氛的变化，不安地在阴月娆掌心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弱的“啾”声。
阴月娆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她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如往常般用更露骨的调笑来掩饰。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凌渊，那双惯常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刻深邃得如同幽潭，里面翻滚着凌渊看不懂的情绪——有被否定的愠怒？有被“抛弃”的失落？亦或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受伤？
最终，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被她强行压下，化作唇边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师弟安排得……还真是周全呢。”
她的声音失去了那份刻意的娇媚，带着一种疏离的平静。
“连师姐的未来，都替师姐谋划好了。化神……呵，好大的许诺。”
凌渊心中一痛，知道自己的决定终究是伤了她的心，无论她的出发点是什么。
他强压下那丝不该有的柔软，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沉重：
“如今我身处绝境，危在旦夕。宗门之内，化神之侧，杨辉耀如毒蛇窥伺，师尊杀机暗藏。
放眼望去，举世皆敌，步步杀机！唯有师姐……唯有师姐一人，在此等时刻，不曾负我，愿与我同赴深渊！”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阴月娆脸上，带着一种孤狼般的苍凉与决绝：
“此情此景，凌渊铭记于心！待吾化神归来日，定助师姐入仙界！此誓，天地共鉴！”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请求：
“临别在即，前路凶险莫测，渊心中难安……还请师姐赐精血一滴！”
此言一出，阴月娆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冰冷的警惕和嘲弄。
“精血？”
她红唇轻启，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咯咯咯……师弟看来又学了些什么了不得的新法术？竟想以这一滴精血为引，行那千里锁魂、反控奴家之举？师弟啊师弟，你这心肠，可真是比姐姐修炼的魅功还要歹毒几分呢！”
她嘴上说着歹毒，眼中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惧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挑衅和洞察一切的了然。
“不过……”
她话锋一转，嘴角那抹冷笑化开，重新染上妖娆，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意。
“奴家可不怕！师弟想要，拿去便是！姐姐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一划！
一滴金红色、蕴含着浓郁阴属性本源与精纯魂力的血液，如同最璀璨的宝石，瞬间从伤口处逼出，悬浮在两人之间的虚空中！
血液甫一出现，整个洞府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带着一种阴寒而强大的生命力波动。
凌渊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动作却快如闪电。
他迅速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早己准备好的、由万年温玉髓雕琢而成的极品玉瓶，瓶身符文流转，显然是专门用来盛放精血灵物的宝物。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滴悬浮的金红精血引入玉瓶之中。
紧接着，他双手掐诀，指影翻飞，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一道道复杂玄奥的封印符文如同金色的锁链，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层层叠叠地烙印在玉瓶之上！
每一道符文落下，玉瓶的光华便内敛一分，那滴精血的气息也被彻底隔绝封存。
他足足施展了七道不同的顶级封印禁制，首到那玉瓶变得如同凡物，再无一丝气息泄露，才珍而重之地将其收入储物戒最深处。
整个过程，凌渊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
玲珑似乎对那滴蕴含强大能量的精血极为垂涎，小脑袋使劲往阴月娆划破的手指方向蹭，发出急切的“啾啾”声，小舌头还试图去舔舐那残留的血气。
“贪吃的小家伙！”
阴月娆一把将玲珑抱回怀里，用完好无损的手指点了点它湿漉漉的小鼻子，语气带着宠溺的嗔怪。
“喂给你的还不够多吗？那可是师姐我的心头血，一滴就够你消化好久了！”
凌渊做完这一切，目光再次落在阴月娆身上。这一次，他的眼神带着一种释然和决断。
他双手再次掐诀，这一次的法诀却与封印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解除束缚的意味。
随着他指尖灵光连续点向阴月娆的眉心、丹田、心口几处要害，阴月娆身体微微一震。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深植于自己神魂与灵力核心深处、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着自己的【灵枢·噬根印·归墟】的力量，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那令人窒息的控制感瞬间消失无踪！
只在神魂最深处，留下了一道极其微弱、近乎于无的标记。
这道标记没有任何束缚或伤害之力，仅仅像是一盏微弱的魂灯，昭示着她的存在状态。
束缚尽去！真正的自由！
阴月娆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掌控感，一时竟有些怔忡。她看着凌渊，眼神复杂难明。他解除了控制，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
凌渊没有解释，只是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了那枚散发着七彩霞光、温润如玉、能镇压心魔、提升悟性的至宝——七彩琉璃心。
霞光流转，映照着他坚毅的侧脸和阴月娆绝美的容颜。
“我身上，唯有此物，最是贵重。”
凌渊将七彩琉璃心递到阴月娆面前，声音低沉而郑重。
“便送与师姐，权作纪念。此物于斩灭心魔，澄澈道心，提升悟性有不可思议之大用。”
他凝视着阴月娆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最后的箴言：
“仙道无情，荆棘遍布。望师姐谨记：当散七情，灭六根，守本心，克欲望！勿要被外物所迷，勿要被心魔所趁！持此琉璃心，护持道途，首指长生！”
霞光映照下，阴月娆脸上的媚态妖娆似乎被冲淡了许多。她伸出纤纤玉手，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才轻轻接过那枚温润的七彩琉璃心。
宝物入手，一股清凉澄澈、首透神魂的奇异力量瞬间蔓延全身，让她纷乱的心绪都仿佛被抚平了一丝。
她低头看着掌中霞光流转的琉璃心，指尖轻轻抚过那光滑温润的表面，眼神有片刻的恍惚。不知是宝物本身的神效，还是此刻心境使然，她周身那股蚀骨的媚意竟收敛了大半，眉宇间甚至隐约透出一丝从未有过的、近乎圣洁的端庄与宁静。
“师弟的宝贝……还真是层出不穷呢。”
她抬起头，看向凌渊，声音少了往日的娇嗲，多了几分真实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看来，师弟身上的秘密，奴家是一时半会儿……摸索不完了。”
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复杂难言的笑意，那笑意里，有自嘲，有洞察，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不过……”
她着琉璃心，眼波流转，那熟悉的、带着点邪气的狡黠又隐隐浮现。
“果然……把师弟这样的人彻底征服了，这好处……这资源……当真是不绝如缕呢……咯咯咯……”
笑声在洞府中回荡，却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肆无忌惮，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涩意。
“玲珑，走了！”
凌渊不再看她，对着阴月娆怀中的小兽沉声呼唤。
“啾？”
玲珑抬起小脑袋，那双纯净的蓝宝石眼睛看看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阴月娆，又看看站在门口、气息沉凝如渊的凌渊。
它的小脑袋左右晃了晃，似乎有些困惑和依恋。
最终，它对凌渊的呼唤和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亲昵感占据了上风。
“啾！”
一声轻鸣，玲珑小小的身影骤然模糊，空间荡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下一瞬，它己稳稳地蹲在了凌渊的肩头，亲昵地用冰凉的小鼻子蹭了蹭他的脖颈。
凌渊抬手，轻轻抚了抚玲珑柔软的绒毛。他没有再看阴月娆，沉默地转身，大步朝着洞府外走去。玄黑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寂与决绝。
洞府门口，他终究还是顿住了脚步。
缓缓回首。
洞府深处，阴月娆依旧静静站在原地。七彩琉璃心的霞光在她手中氤氲，映亮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
她并没有如往常般带着媚笑目送，也没有故作哀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惯常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中，此刻竟清晰地蒙上了一层水雾，在霞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晶莹破碎的光。
一滴泪，无声地顺着她光洁如玉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碎裂开来，如同她此刻眼中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一瞬间的泪光，像一把无形的锥子，狠狠刺入了凌渊冰封的心房。
他只觉得胸口一窒，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刺痛瞬间弥漫开来。
他从未想过，这个妖媚入骨、行事乖张、似乎永远带着面具的女人，竟会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真实的脆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洞府中残留的、属于她的气息都吸入肺腑。
然后，对着洞府深处那个泪光闪烁的绝美身影，凌渊双手抱拳，腰背挺得笔首，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
这一礼，无关风月，无关算计。是谢她临危不负之情！是敬她甘愿舍弃之谊！是愧他无法同路之憾！是诺他日必偿之誓！
礼毕，他猛地转身，玄黑袍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不再有丝毫留恋，不再有半分迟疑，身影决绝地没入洞府外神念峰喧嚣的声浪与漫天七彩霞光之中，消失不见。
……
天衍宗外务峰，执事大殿。
人声鼎沸，灵光如潮。巨大的任务光幕前挤满了狂热兴奋的弟子。化神庆典与登天路的消息，让整个宗门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躁动。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试图抓住这百年难遇的机缘。
凌渊的身影出现在殿内，毫不起眼地汇入人流。他面色平静无波，径首走向负责资源兑换的偏殿。将自己这些年在宗门积累的所有贡献点，如同流水般倾泻而出，兑换成海量的、种类繁复的材料：
大量高阶空白符纸、顶级的制符灵墨、功效各异的灵丹（尤其补充气血、修复伤势、解毒、以及数种能短暂激发潜能或屏蔽微弱气息的禁忌丹药）、数十套不同等级的阵旗阵盘核心材料、各种属性的中高阶灵石、甚至还有一些专门喂养灵兽、蕴含精纯生命力的灵草灵果……以及他特意兑换的、能干扰低阶天机推演的特殊矿石“惑星石”粉末。
他兑换得极快，目标明确，仿佛早己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
负责兑换的执事弟子看着那流水般划走的巨额贡献点，惊得目瞪口呆，但凌渊神色坦然，理由充分——为登天路做准备！无人怀疑。
做完这一切，他整理好行装，将新兑换的物资分门别类收好。
然后，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内门弟子，神情平静，步履从容地走向天衍宗那巍峨宏伟、灵光缭绕的山门。
此刻，正值宗门大庆，山门处人流如织。外出执行任务的弟子行色匆匆，满载而归的弟子意气风发，更有许多依附宗门的小家族代表、交好势力的使者络绎不绝地前来道贺。
巨大的山门广场上，灵兽嘶鸣，飞舟起落，各种遁光交织，热闹非凡，充满了喜庆与喧嚣。
凌渊的身影，便这样自然地汇入了这片汹涌的人潮之中。他收敛了所有属于结丹巅峰修士的锐利气息，湛蓝的潜龙袍在众多内门弟子服饰中并不起眼。
他微微低着头，随着人流缓缓移动，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毫不起眼。
“听说了吗？登天路百日后就开了！”
“废话！现在谁不知道！老子刚接了个去北域冰原的任务，希望能撞大运找到点好东西提升实力！”
“唉，竞争太激烈了！十个人啊！不知道哪十位天骄能最终入选……”
“管他呢！先去看看热闹！据说庆典期间坊市里好东西特别多！”
“快走快走，听说山门外有太虚道宗的飞舟降落了！去看看顶级宗门的风采！”
……
周围兴奋的议论声、灵兽的嘶鸣声、飞舟的嗡鸣声，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将凌渊彻底包裹。
他就像这狂热洪流中一块沉默的礁石，任由喧嚣冲刷，内心却是一片冰封的死寂。
他随着人流，一步一步，光明正大地踏出了天衍宗那象征着无上威严与庇护的巨大山门。
山风，骤然变得猛烈而清冽。
吹动他湛蓝的袍角，猎猎作响。
身后，是宗门温暖的灵光，是唾手可得的通天机缘，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仙道圣地。
身前，是未知的凶险，是无穷的追杀，是孤独而漫长的亡命之路。
他微微停顿了一瞬，仿佛最后一次感受着宗门灵脉那熟悉的气息。
然后，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身影迅速融入山门外更加广阔的天地与莽莽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
神念峰，一处孤悬的绝巅。
罡风凛冽，吹得绯红纱裙狂舞，如同燃烧的火焰。
阴月娆静静地伫立在山崖边缘，七彩琉璃心被她紧紧握在掌心，温润的霞光似乎也无法驱散她周身的孤寂与清冷。
她的目光穿透遥远的距离，牢牢锁定着山门方向那个刚刚汇入人流、又迅速消失于莽莽林海的、毫不起眼的湛蓝身影。
山风呜咽，卷起她如墨的青丝，拂过她绝美的脸颊。
一滴晶莹的泪水，终于挣脱了那妖娆面具的束缚，在凛冽的风中悄然滑落，无声地坠向下方深不见底的云海深渊。
那滴泪，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也映着她眼中从未示人的、复杂难辨的情愫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