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凝固的雨与沉默的雪

2025-08-15 1593字 1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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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夜空,像一把锋利的刀,将简寒终钉在原地。尾灯的红光在街角消失,只留下他站在游泳馆侧门的阴影里,左手紧攥成拳,纱布下的烙印和伤口传来尖锐的痛楚。夜风裹挟着初冬的寒意,灌进他单薄的校服领口,却远不及心底那片骤然扩大的冰冷空洞。

他机械地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泥沼里。那条未读全的求救信息,担架上蜷缩的身影,盛国栋暴怒离去的背影——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像一部无声的悲剧电影,而他既是观众,又是共犯。

科技馆前的广场上,选拔赛的成绩己经在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简寒终的名字赫然排在理论组第三位,稳稳获得了省赛资格。

这本该是值得庆祝的时刻,但此刻那些闪烁的数字和字母只让他感到一阵荒谬的讽刺。他站在屏幕前,抬头看着自己的名字,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父亲。

简寒终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没有立刻接听。震动持续了三十秒,停止,然后又固执地响起。他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

"考得怎么样?"父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第三。"简寒终的声音平板无波。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不算满意但勉强接受的轻哼。"还行。集训还有提升空间。现在在哪?马上回家,你妈做了饭。"

"嗯。"简寒终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身,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变成了奔跑。冷风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逃离,逃离那个充满期待的家,逃离自己那个"第三名"的身份,逃离那个在盛临最需要帮助时却坐在考场里的自己。

当他终于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时,发现自己站在废弃泳池的铁围栏外。夜色中,那破败的建筑像一头蛰伏的怪兽,沉默而危险。围栏上的锈迹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暗红的色泽,像是干涸的血迹。

简寒终翻过围栏,跳进杂草丛生的空地。每一步都踩碎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废弃泳池的大门早己锈死,但侧面有一扇破旧的窗户,玻璃早己碎裂。他攀上窗台,小心翼翼地避开锋利的玻璃残渣,钻了进去。

黑暗像潮水般涌来,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至。他站在窗边,等眼睛适应黑暗。月光透过破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里的一切都和上次一样——破碎的瓷砖,剥落的墙皮,干涸的泳池底部堆积的垃圾和落叶。

但盛临不在这里。

简寒终慢慢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他掏出手机,再次点开那条未读全的信息:"泳池…帮我…"后面的内容被截断了。他尝试回拨那个号码,却只听到机械的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盛临到底想说什么?他现在在哪里?救护车把他送去了哪家医院?伤得有多重?

无数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却没有一个答案。简寒终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盛临时,那双琥珀色眼睛里深不见底的绝望;想起担架上那个蜷缩的身影;想起盛国栋暴怒离去的背影。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可怕的猜想:也许那条信息不是求救,而是告别。

这个念头像一桶冰水浇在他头上,让他浑身发冷。他猛地站起身,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盛临。城市这么大,医院那么多,盛家又有足够的权势让一切信息都石沉大海。

月光冷冷地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他站在废弃泳池中央,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那些公式和定律,那些精确的计算和完美的计划,在现实面前如此苍白。他救不了盛临,甚至找不到他。

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简寒终脸上。他抬头,发现夜空中开始飘落细小的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水,像一滴迟来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