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武三通闻言。
如同被惊雷劈中。
猛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脸色大变。
之前的温和与慈爱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愤怒。
“胡闹!简首是胡闹!”
武三通厉声呵斥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们可知那蒙古大营戒备何等森严?其中隐藏了多少高手?你们这点微末道行,就敢妄言夜袭粮草?简首是不知天高地厚!”
此刻。
武三通情绪激动。
想起了自己疯癫多年的惨痛经历。
那正是因为当年自己一意孤行,冲动鲁莽,才落得半生凄苦。
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
武三通指着两个儿子,痛心疾首地道:“江湖险恶,战场更是瞬息万变!你们以为这是儿戏吗?这是拿自己的性命,还有手下士兵的性命去赌博!爹爹疯了这么多年,吃的亏还不够多吗?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懂!”
武三通的想法本没错。
但是。
这份源于刻骨铭心的关切与后怕。
这份出自深沉父爱的严厉训斥。
在心气正盛、渴望证明自己的兄弟二人听来。
却变成了赤裸裸的否定、轻视与不信任!
“爹!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们!”
武修文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你只知道你当年吃了亏,就觉得我们也会吃亏!你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些年学了多少武功,付出了多少努力!”
武敦儒也攥紧了拳头:“爹,我们只是想为襄阳尽一份力,想让你为我们骄傲,在你眼里,我们是不是就永远比不上杨过?是不是就永远是需要你庇护的孩童?”
“你们.....”
武三通被两个儿子的话堵得心口一痛。
他指着他们,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满心的关爱与担忧。
到了儿子们这里。
竟变成了这样。
父子之间。
刚刚弥合的亲情。
在这一刻。
因为彼此的立场与观念的巨大差异,骤然产生了一道深深的隔阂。
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兄弟二人脸上写满了倔强与委屈,而武三通则是满腔的愤怒与无力。
最终。
大武小武不再争辩。
转身重重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将门摔得震天响。
只留下武三通一个人颓然地坐在石凳上。
神情痛苦而迷茫。
...................
房间内。
光线昏暗。
只有一盏豆大的烛火在桌上摇曳。
将兄弟二人脸上交织的愤怒与不甘照得忽明忽暗。
与院中的死寂不同。
这里充满了压抑的、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气息。
“岂有此理!简首是岂有此理!”
武修文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拳砸在了坚实的木桌上,震得烛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爹他.....他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不知天高地厚?鲁莽冲动?”
他咬牙切齿,将父亲方才呵斥的话语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他眼里,我们难道就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吗?”
武敦儒没有说话,他坐在床沿,双肘撑在膝上,双手深深地插进头发里。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内心同样在经历着剧烈的风暴。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武修文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沉默的兄长:“难道你就甘心吗?我们辛辛苦苦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每日在城头巡逻,不敢有丝毫懈怠,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像个真正的英雄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阵前,为郭伯伯分忧,为大宋江山尽力吗?”
“可爹呢?他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就给我们劈头盖脸一顿痛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听听我们的计划,没想过我们为此准备了多久!”
武修文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他指着门外,压低了声音,却更显愤懑:“还有杨过!你听听郭伯伯在宴席上是怎么夸他的?国之栋梁!盖世之功!他杨过是人,难道我们兄弟俩就不是人吗?他能做到的,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试试?”
武敦儒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里面翻涌着痛苦、挣扎与同样浓烈的不甘。
“小武.....”
大武的声音有些沙哑:“爹.....他也是为了我们好,他疯了那么多年,受尽了苦楚,他怕我们重蹈覆辙。”
“我当然知道他是为我们好!”
小武的眼眶都红了:“可这种好,我宁可不要!这根本不是关爱,这是枷锁!他用他自己的失败经历,给我们套上了一个永远也挣脱不掉的枷锁!告诉我们这个不行,那个不能做!那我们还能做什么?一辈子跟在他和郭伯伯的身后,当个永远长不大的跟屁虫吗?”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武敦儒面前,眼神灼灼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哥,我们去烧了他们的粮草吧!”
此言一出。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武敦儒猛地站起身,脸色一变:“你疯了?!”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
武修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狂热的神色:“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一个能让所有人对我们刮目相看的机会!”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武敦儒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没有爹的同意,没有师父的将令,我们私自出城,这叫什么?这叫违抗军令!是死罪!就算我们成功了,又该如何交代?若是失败了,我们不仅性命不保,更会连累爹和郭伯伯!”
武敦儒的理智尚存。
他很清楚这件事的风险有多大。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江湖意气之争。
而是关系到整个襄阳战局的军事行动。
“交代?成功了就是最好的交代!”
武修文用力甩开兄长的手,眼神中带着一丝失望:“大哥,你怎么也变得和爹一样畏首畏尾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机稍纵即逝,等我们层层上报,等他们商议决定,蒙古人早就加强防备了!我们观察了那么多天,西边那个粮草大营的防卫漏洞,今晚是最好的时机!”
他凑近一步,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力量:“大哥,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甘心吗?甘心一辈子都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吗?每天听着别人对杨大哥的赞美,看着他光芒万丈,而我们,只能站在角落里,做一个不起眼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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