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玄关系围巾时,镜子里的人影像个裹紧的粽子。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口罩拉到鼻梁,仅剩的眼睛被防蓝光眼镜遮住——这是他能想到的最高级别的“社恐防护装备”。撒曼迪在身后笑出了声,她的米白色渔夫帽压得很低,口罩上印着《荣耀战场》的奶妈图标,像个刚从游戏里走出来的伪装者。
“你确定这样不会更显眼?”林默扯了扯围巾,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玄关里格外清晰。上周老K发来的狗仔偷拍图还存在手机里,黑色轿车停在街角的样子像颗定时炸弹。撒曼迪踮脚帮他把围巾末端塞进衣领,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后颈,两人同时缩回手,像触发了游戏里的“触电”特效。
“相信我的反侦察能力,”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老K给的“安全路线图”——避开所有主干道,专走有树荫的背街小巷,“这可是我跑通告练出来的绝技。”她推开防盗门的瞬间,林默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眼角的余光扫过对面楼顶的水箱,确认没有镜头反光才敢迈步。
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并肩走,影子在水泥路上时而靠近时而分开。撒曼迪突然停在一家卖复古磁带的小店前,玻璃柜里的卡带封面在阳光下泛着旧时光的暖黄。“你看那个!”她用胳膊肘轻轻撞他,口罩后的声音闷闷的,“《桃花扇》的原声磁带,跟我那本剧本同名!”
林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卡带封面上的水墨画和她常带的书签如出一辙。他刚要迈步进店,被她一把拉住:“等等!”她从帆布包里翻出顶鸭舌帽扣在他头上,帽檐压得比围巾还低,“进店要摘口罩,先换个装备。”镜子里的他突然多了副黑框平光镜,连自己都快认不出——像游戏里捏了个新角色。
店主是个戴老花镜的老爷爷,正趴在柜台上打盹。撒曼迪轻手轻脚地走到磁带架前,指尖划过卡带的脊线,像在翻一本珍贵的乐谱。林默站在门口充当“望风哨”,眼睛盯着巷口的动静,耳朵却捕捉着她和店主的对话。“这盘《桃花扇》是最后一盒了,”老爷爷的声音带着睡意,“小姑娘有眼光,这可是绝版货。”
撒曼迪付钱时,林默注意到她把磁带往帆布包深处塞了塞,外面裹上了层《人间》的歌词纸。走出店门拐进小巷,她突然把磁带塞进他手里:“给你的,”口罩后的嘴角弯成月牙,“比你那个电子版的配乐更有感觉。”磁带外壳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像颗藏在掌心的暖宝宝。
路过手工冰淇淋店时,撒曼迪的脚步慢了半拍。薄荷绿的遮阳棚下,“草莓酸奶味”的招牌在阳光下晃眼——那是她在巡演时念叨了无数次的味道。林默数着排队的人数,突然低声说:“你去那边的树荫等,我来买。”他挺首背走向队伍,鸭舌帽的阴影遮住大半张脸,像个执行秘密任务的刺客。
撒曼迪靠在斑驳的墙面上,看着他在队伍里微微佝偻的背影。他总是这样,社恐到不敢和店员对视,却会在她想吃冰淇淋时,主动走进人群。卖花的老奶奶推着三轮车经过,车斗里的绣球花蹭到她的帆布包,留下淡淡的紫蓝色痕迹——像游戏里随机掉落的“幸运标记”。
“草莓酸奶双球,”林默把冰淇淋递过来时,指尖沾着点融化的奶渍,“店员问要不要撒巧克力碎,我记得你不爱吃。”撒曼迪咬着勺子笑,冰凉的甜意在舌尖漫开时,突然发现他的冰淇淋球比自己的小一圈。“你怎么只买这么点?”她把自己的勺子往他嘴边送,口罩滑到下巴也没察觉。
林默猛地偏头躲开,冰淇淋的甜香混着她发间的洗发水味,像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我不太爱吃甜的。”他说得含糊,耳尖在帽檐阴影里悄悄泛红。撒曼迪却像没听见,硬是把勺子塞进他嘴里,草莓的酸甜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时,她突然捂住嘴——刚才的瞬间,要是被拍下来,标题大概会是“顶流天后与神秘男子街头共用一勺冰淇淋”。
两人沿着小巷往回走,冰淇淋的纸碗在手里慢慢融化。撒曼迪突然指着墙上的涂鸦笑:“你看那个刺客和奶妈,像不像我们?”粉笔画的刺客半蹲着给奶妈挡箭,披风的线条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笨拙的温柔。林默掏出手机要拍照,被她按住手腕:“别拍,记在心里就好。”像在守护某个不能存档的秘密。
路过菜市场时,喧闹的人声让林默下意识绷紧了神经。撒曼迪却拉着他拐了进去,摊主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争执声、孩童的哭闹声交织在一起,像场盛大的生活交响乐。“你看那个草莓摊,”她停在红色的果实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比我们早上摘的新鲜。”
摊主是个爽朗的大婶,称草莓时笑着说:“小年轻谈恋爱呢?这草莓尖尖最甜,给你们多装几个。”撒曼迪刚要解释,林默己经扫码付了钱,拉着她快步走出人群。帆布包里的草莓在颠簸中轻轻碰撞,像两颗加速跳动的心脏。
夕阳西斜时,两人回到熟悉的小区。撒曼迪掏钥匙的手顿了顿,突然从包里翻出样东西:“给你的伪装奖励。”是枚《荣耀战场》的刺客徽章,金属的冷光在暮色里闪了闪。林默刚要接过,她又把徽章别在他的帆布包上,指尖在“刺客”两个字上轻轻敲了敲:“下次见面,换你带我打新副本。”
玄关的灯亮起时,两人同时摘下伪装。林默的额角沁出薄汗,口罩边缘留下深深的红痕;撒曼迪的渔夫帽歪在一边,头发被压得乱糟糟。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突然笑得首不起腰,像两个完成秘密任务后卸下心防的伙伴。
帆布包里的草莓被倒进玻璃碗时,磁带机里传来《桃花扇》的选段。林默看着撒曼迪专注挑草莓尖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午后比任何游戏副本都珍贵——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小心翼翼的靠近,像首没写歌词的旋律,留白处全是心照不宣的温柔。
他打开编曲软件,新建的工程文件命名为“伪装者的BGM”,在第一轨录入了菜市场的喧闹声,第二轨是风吹梧桐叶的轻响,第三轨留白——像在等某个还没说出口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