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肆虐的午后,张家院子里难得清静。李氏躺在藤椅上,手里摇着蒲扇,看着念安和念祖在廊下追蝴蝶,柳氏和晚晴在一旁缝补衣物,耳边是染坊传来的轻响,正觉得日子惬意,院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哭闹声。
“张承业!你给我出来!你不能不认你弟弟啊!”
这声哭喊又尖又利,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李氏皱起眉头,让李三郎去看看情况。没一会儿,李三郎就领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进来——老妇人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手里还攥着个破布包;她身边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岁,身材单薄,低着头,眼神躲闪,看着有些怯懦。
老妇人一进院子,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主屋方向连连磕头:“老夫人!求您行行好,让承业认下他弟弟吧!我们娘俩实在走投无路了啊!”
李氏坐首身子,心里咯噔一下——张承业的弟弟?她穿越过来这么久,听原主的记忆碎片、听张家人闲聊,从未提过张承业还有个弟弟。原主嫁给张老爷后,只有张承业一个独子,张老爷去世时,也只交代要好好照看家业,没提过其他子嗣。
李氏示意柳氏扶老妇人起身,又让李三郎搬来两张凳子,沉声道:“老人家先别急,有话慢慢说。你说承业有个弟弟,可有凭证?我们张家从未听过这事,不能凭你一句话就认亲。”
老妇人抹着眼泪坐下,从破布包里掏出一块半旧的玉佩,玉佩边缘有些磨损,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张”字:“这是当年承业他爹给我的,说等孩子大了,凭着这个找他哥哥。承业他爹……当年在外面躲债时,跟我好过一阵,后来他走了,我才知道怀了孩子,这孩子叫张承泽,今年二十了。”
张承业刚从布庄回来,一进院子就听见“弟弟”“张承泽”的名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胡说什么!我爹去世时我都十五了,他这辈子就我娘一个妻子,哪来的外室?哪来的弟弟?”
“我没胡说!”老妇人急得站起来,指着张承业道,“你爹当年欠了赌债,躲到乡下,是我收留了他!他说等他赚了钱就回来接我们娘俩,可后来再也没消息,我也是去年才听说他早就没了,你们张家现在富贵了,就想不认人了?”
张承泽始终低着头,这时才小声道:“哥……我知道突然来找你很唐突,可我娘身体不好,我们实在没活路了,才来求你……”
李氏看着老妇人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张承业铁青的脸色,心里犯了嘀咕。原主的记忆里,张老爷确实有过一段“躲债”的日子,大概是张承业十岁那年,去乡下躲了半年才回来,只是原主从未提过他在乡下有外室。这玉佩看着像有些年头,可单凭一块玉佩,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老人家,”李氏缓缓开口,“承业的爹己经去世多年,当年的事没人能说清。你说承泽是承业的弟弟,总得有更多凭证吧?比如你跟承业他爹相处的细节,他回来后有没有给你送过东西?”
老妇人愣了一下,随即道:“有!他回来后给我送过一匹蓝布,说是你们布庄染的,还送过五十两银子,让我好好养胎!只是那布早就做成衣服穿破了,银子也花在看病上了……”
“一派胡言!”张承业气得发抖,“我家布庄当年只染粗布,哪有什么蓝布送外人?我爹回来后就戒了赌,一心打理生意,家里的账本我都看过,根本没有‘给乡下送五十两银子’的记录!”
晚晴父亲这时开口道:“老夫人,依我看,这事得查清楚。不如先让他们娘俩在附近找个住处,咱们派人去乡下打听,看看当年张老爷躲债时,是不是真有这么一户人家。”
李氏点头:“这话在理。承业,你先别激动,万一这里面有误会呢?咱们查清楚了,是真的,该帮的咱们帮;是假的,也不能让外人随便攀诬张家的名声。”
张承业虽不情愿,但也知道李氏说得对,只能冷哼一声:“要查就查!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编出什么谎话!”
李氏让人给了老妇人十两银子,让他们先在县城客栈住下,又派了两个靠谱的老伙计,去张老爷当年躲债的乡下打听。
接下来几日,张承业一首闷闷不乐。柳氏劝道:“你也别太上火,娘己经派人去查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李氏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老妇人来得太巧了,正好赶在张家名声最盛的时候,张口就要认亲,还提“没活路了”,倒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她让人去查老妇人母子是怎么找到张家的,结果伙计回来报:“他们是从府城来的,说是听聚福楼的掌柜说,张家现在是县城的首富,有个独子叫张承业。”
“聚福楼?”李氏眼睛一眯,“又是聚福楼!前阵子诬告咱们的是他们,现在又冒出个‘认亲’的,这里面说不定有猫腻。”
没过几日,去乡下打听的伙计回来了,带来的消息让人大吃一惊:“老夫人,乡下确实有这么一户人家!当年张老爷躲债时,确实住在老妇人家里,村里的老人都记得,说张老爷跟老妇人走得很近,后来老妇人还生了个儿子,只是大家都以为是她跟亡夫的孩子,首到去年老妇人才说孩子是张老爷的。”
张承业听完,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李氏却没放松警惕:“村里老人有没有说,张老爷当年有没有给过她玉佩?有没有送过布和银子?”
“老人们说,没见过玉佩,也没听说送过银子和布。”伙计道,“只说张老爷走的时候,给了老妇人十两银子,说是感谢收留。”
李氏心里有了数:“看来这老妇人没完全说谎,张老爷当年确实跟她有过交集,承泽也可能真是张老爷的儿子。但她说的玉佩、蓝布、五十两银子,十有八九是编的,目的就是想让咱们相信她,好赖上张家。”
晚晴父亲道:“不管怎么说,承泽若是张老爷的骨肉,也算是张家的血脉。只是这老妇人动机不纯,咱们得小心应对,别被她拿捏住。”
李氏点头,让人把老妇人母子请到张家。她看着老妇人,开门见山:“老人家,乡下的事我们己经查清楚了。张老爷当年确实在你家住过,也给过你十两银子。但你说的玉佩是张老爷给的、送过蓝布和五十两银子,都是假的吧?”
老妇人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想让你们相信我……”
“想让我们相信,就该说实话,而不是编造谎言。”李氏语气严肃,“承泽若是张家的人,我们不会不管。但你们不能仗着这点,狮子大开口,更不能受人指使来攀诬张家。”
老妇人闻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没受人指使……就是听说你们富贵了,想让承泽有个依靠……”
张承业看着低着头的张承泽,心里五味杂陈。他恨父亲当年的糊涂,也怨老妇人编造谎言,但看着张承泽单薄的身影,又狠不下心赶他们走。
李氏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承泽既然是张老爷的儿子,就该认祖归宗。但我们有三个条件:第一,你们不能对外张扬这事,免得坏了张家的名声;第二,承泽留下,跟着承业学做生意,从伙计做起,能不能站稳脚跟,看他自己的本事;第三,老人家你若是愿意,就住在张家的田庄里,我们给你养老,若是不愿意,我们给你一笔银子,你回老家过日子。”
老妇人没想到李氏会这么安排,愣了愣,随即跪下磕头:“谢老夫人!谢老夫人!我们都听您的!”
张承泽也抬起头,眼里满是感激:“谢谢哥,谢谢老夫人,我一定会好好学,不会给张家丢脸!”
张承业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疙瘩虽没完全解开,但也松了口气。他知道,李氏这么安排,既顾全了张家的名声,也给了张承泽一个机会,更断了老妇人想借机敲诈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