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南方逃荒而来的老汉姓陈,头发花白,背有些驼,手上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常年跟土地打交道的人。他听说能领种子钱试种靛蓝,浑浊的眼睛里瞬间亮了起来,对着李氏连连作揖:“谢老夫人给老汉这个机会!老汉不敢保证一定能成,但定会拼尽全力!”
李氏让人取了二两银子给他:“这是种子钱和开垦费,不够再来说。需要帮手就跟李三郎说,让他给你派两个佃户。”
陈老汉揣着银子,当天就去县城买了靛蓝种子,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两个佃户去果园旁开垦土地。他种靛蓝有自己的法子,先把土地深翻三遍,再用草木灰拌匀,说是能“壮地”;播下种子后,又在田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夜里就守在棚里,说是要防着田鼠啃种子。
李三郎每日去果园查看,回来都跟李氏禀报:“陈老汉是个实在人,天不亮就去地里,天黑了才回来,饭都是在棚子里啃干粮。”
李氏听了,让厨房每天多做一份饭菜,让小厮送去给陈老汉:“告诉他,身子是本钱,别累垮了。”
半个月后,地里果然冒出了嫩绿的芽儿,密密麻麻的,像铺了层绿毯。陈老汉激动得老泪纵横,在地里跪下来,对着嫩芽拜了三拜:“活了!真的活了!”
他跑到李氏面前,手还沾着泥土,声音发颤:“老夫人,种子发芽了!能活!”
李氏跟着去地里看了,见那些嫩芽长势喜人,也松了口气:“好,好。接下来该怎么照料,你尽管说,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陈老汉说:“靛蓝喜湿,得勤浇水,但又不能积水,得挖好排水沟。过些日子还要施肥,最好是腐熟的羊粪,肥力足还不烧根。”
李氏一一应下,让李三郎按陈老汉的吩咐去办。张承业听说靛蓝发芽了,也特意跑来看看,摸着下巴道:“要是能在北方种活,以后就不用愁染料了,还能省不少运费。”
“不止省运费,”李氏道,“等试种成功了,就把田庄东边那片荒地都开辟出来种靛蓝,不仅够咱们自己用,还能卖给其他布庄,又是一笔收入。”
张承业眼睛一亮:“娘说得是!我怎么没想到!”
接下来的日子,陈老汉更是把心都扑在了靛蓝地里。天旱了,他就带着佃户们挑水浇灌;下大雨了,他就披着蓑衣在地里挖排水沟;有虫子了,他不用农药,而是自己去山里采些驱虫的草药,捣碎了撒在地里。
柳氏和晚晴也带着孩子去看过几次。念安指着绿油油的靛蓝问:“奶奶,这个能做什么呀?”
李氏摘下一片叶子,揉碎了给她看:“你看,这叶子里的汁能染布,染出来的布是蓝色的,就像天上的云一样。”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跑去追蝴蝶了。晚晴抱着念祖,看着长势旺盛的靛蓝,轻声道:“没想到这南方的东西,在咱们这儿也能活。”
“只要肯琢磨,没有办不成的事。”李氏看着她怀里的念祖,“就像养孩子,得用心,得找对法子。”
晚晴低下头,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没再说话。
秋收时节,靛蓝终于长到了半人高,叶子厚实。陈老汉选了个晴天,带着佃户们开始收割。他教大家把叶子摘下来,摊在竹席上晾晒,说是晒干后就能提取染料了。
李氏让人把晒干的靛蓝叶送到染坊,让染匠们试试效果。染匠们按陈老汉教的法子,把叶子加水浸泡、发酵,再加入石灰水搅拌,果然提取出了深蓝色的染料。
用这染料染出的布,颜色虽比南方运来的稍浅些,却透着一股自然的光泽,而且不易掉色。张承业拿着染好的布,激动地说:“成了!跟咱们买的染料差不多!”
李氏让人把这批布做成成衣,摆在布庄最显眼的位置,标明“本地靛蓝染制”,价格比普通布料便宜一成。百姓们见颜色好看,价格又实惠,纷纷抢购,没几日就卖光了。
陈老汉拿着双倍的工钱,对着李氏磕了三个响头:“老夫人的恩情,老汉这辈子都忘不了!要是明年还种靛蓝,老汉还来!”
李氏扶起他:“明年不仅要种,还要多种。你就留在田庄,当这个靛蓝地的管事,工钱加倍,再给你分两间房,把家人接来住。”
陈老汉感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作揖。
李三郎在一旁笑道:“老夫人,您这招可真高!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愁染料了!”
李氏看着染坊里忙碌的景象,又望向田庄东边那片荒地,心里盘算着开春后就把那里都种上靛蓝。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只要守住这片土地,守住这门手艺,张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靛蓝地里,也洒在李氏的脸上,映出她眼中满满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