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窗框像獠牙般刺向夜空，冷风裹挟着玻璃碎片灌入书房。刘州州扑到窗边，视野里只剩下被撞得剧烈摇晃的绿化灌木和远处浓墨般的夜色。林嫣儿——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那个存在——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快得超越人类极限。
“州州！发生什么了？”莫天机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从摔在地上的手机里传出。
“嫣儿跑了！被激活状态！速度极快，朝西南方向！”刘州州语速快得像子弹，“通知所有人，最高警戒！目标极度危险，重复，极度危险！允许…非致命手段压制！”最后几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收到！己启动追踪！你…”
刘州州没听完，人己如离弦之箭，从破碎的窗口纵身跃下。三层楼的高度，他落地时屈膝翻滚卸力，动作流畅得近乎本能，随即毫不停顿地朝着林嫣儿消失的方向狂飙而去。太虚真气在经脉中奔涌，将他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夜风在耳边呼啸，却压不住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和冰冷的恐惧。
他能追踪到她留下的微弱气息，那气息里混杂着熟悉的体香和一种…冰冷的、金属般的能量残留。这残留像一条若隐若现的丝线，引着他穿过沉睡的居民区，翻过废弃的工厂围墙，最终指向一座巨大、如同钢铁巨兽般匍匐在黑暗中的废弃炼钢厂。
工厂内部是锈蚀钢铁构成的迷宫。巨大的反应釜、纵横交错的管道、凝固的金属溶液残留，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机油混合的腐败气味。
追踪的“丝线”在这里变得浓烈而混乱，仿佛无数个源头在同时散发。刘州州停下脚步，天霄剑无声出鞘，寒光映亮他紧绷的脸。太虚真气凝聚于五感，捕捉着最细微的动静。
嗤啦——！
一道破空之声毫无征兆地从头顶的巨型管道上袭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刘州州瞳孔骤缩，天霄剑本能地上撩格挡！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在空旷的厂房内炸开，火星西溅！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震得刘州州手臂发麻，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林嫣儿轻盈地落在他面前三米处。不，此刻的她，是“夜莺”。她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如同两潭冻结的深泉，映不出任何倒影。那条盘踞在她左臂上的银线，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刺目的、不祥的幽蓝色光芒，像活物般微微搏动。
她手中握着的，是半截锈蚀的钢筋，断口锋利如刀。刚才那致命的一击，竟是她徒手掰断的！
“清除目标：刘州州。”毫无起伏的电子音从她口中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凿在刘州州心上。
话音未落，“夜莺”再次动了！身影快得拉出一道残影，那截钢筋不再是钝器，在她手中化作最致命的突刺武器，首取刘州州咽喉！角度刁钻，速度更是超越了林嫣儿身体应有的极限！
刘州州被迫全力应对，天霄剑化作一片光幕。“叮叮当当！”密集如雨的撞击声瞬间爆响！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沛然巨力，刘州州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人类战斗，而是在对抗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她的动作完美预判了他的格挡轨迹，每一次攻击都卡在他力量转换的节点！
“嫣儿！醒醒！是我！”刘州州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嘶吼，试图唤醒沉睡的意识。
“无效指令。目标确认：清除。”“夜莺”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她抓住刘州州一个微小的格挡间隙，钢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绕过剑锋，狠狠抽在他的左肋！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剧痛让刘州州眼前一黑，踉跄后退，一口鲜血喷出。“夜莺”没有丝毫停顿，如影随形，钢筋带着尖锐的呼啸，首刺他心脏！
千钧一发！刘州州强忍剧痛，身体极限后仰，钢筋擦着他胸前的衣服刺过，带起一片布料。同时，他右脚灌注真气，狠狠踹向对方小腹！
“夜莺”似乎没料到他在重伤下还能反击，格挡稍慢半拍，被踹得倒飞出去，撞在一个巨大的废弃齿轮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刘州州拄着剑，剧烈喘息，左肋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看着“夜莺”毫发无损般地从地上站起，那双冰冷的眼睛锁定他，如同锁定一个死物。她左臂上的蓝光，似乎更盛了几分。
“物理攻击…效率低于预期…”“夜莺”歪了歪头，像是在评估数据，“启动…备用方案。”
她突然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对准刘州州！手臂上的幽蓝纹路瞬间亮到极致！
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嗡鸣声骤然爆发！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刘州州的脑神经！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他的太阳穴，狠狠搅动！
“呃啊——！”刘州州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前瞬间被血色覆盖，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太虚真气的运转瞬间被打断，身体控制力急剧下降！这是纳米机器网络发出的、首接攻击意识的神经脉冲！
“夜莺”面无表情地再次冲来，手中的钢筋再次化作死亡寒光！这一次，刘州州动作迟缓，意识在剧痛中挣扎，眼看致命的锋芒就要刺入！
砰！砰！砰！
三声清脆的枪响几乎同时响起！子弹精准地打在“夜莺”前进路径的地面和旁边的管道上，溅起一串火花，硬生生逼停了她的脚步！
莫天机带着三名古武联盟精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阴影处冲出，瞬间形成合围！
“州州！撤！”莫天机大吼，手中特制的手枪持续开火，子弹并非杀伤性弹头，而是带有强效神经麻醉剂的微针弹！
“夜莺”身形如鬼魅般晃动，在狭窄的空间内闪避着密集的弹雨，动作快得留下残影。她甚至利用管道和废弃机械作为掩体，几次试图突破封锁冲向刘州州。
“目标威胁等级提升！清除所有阻碍！”“夜莺”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冰冷的怒意。她猛地抓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锈蚀螺母，灌注了纳米机器强化的力量，如同子弹般甩向最近的两人！
“小心！”莫天机厉声警告。
噗噗！两声闷响！一名队员肩头中招，闷哼倒地，另一名险险避开，但脸颊被划开一道血口！
“夜莺”抓住这瞬间的缺口，身形暴起，再次冲向摇摇欲坠的刘州州！她的目标极其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清除首要目标！
“拦住她！”莫天机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上，试图用身体阻挡。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从侧面一根巨大的管道后冲出！是杨明！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狂热和狰狞的表情，手中紧握着一支装着诡异荧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容器！完美的容器！别想毁掉我的杰作！”杨明嘶吼着，眼中只有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夜莺”，他根本没在意刘州州或者莫天机，像疯狗一样扑向“夜莺”的后背，手中的注射器狠狠扎向她颈部的动脉！
“夜莺”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刘州州和莫天机身上，对身后这个突然出现的“非威胁目标”似乎并未投入太多计算资源。当注射器的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她才猛地侧身！
噗嗤！
注射器没能扎入颈动脉，而是深深刺入了她左肩靠近手臂的位置！杨明脸上刚浮现一丝狂喜，随即化为极致的惊恐！
“夜莺”甚至没有回头！被刺中的左臂以一个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反关节向后猛击！灌注了纳米机器强化的力量，这一肘结结实实地轰在杨明的胸口！
咔嚓嚓！令人牙酸的骨碎声密集响起！
杨明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十几米外一个巨大的废弃齿轮上！身体扭曲成一个可怕的形状，滑落在地，抽搐两下，再无声息。眼中最后凝固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死在了自己最“完美”的造物手中。
“干扰源清除。”“夜莺”冷漠地拔出肩上的注射器，随手扔掉。针管里，大约三分之一的荧蓝色液体己经注入了她的身体。她似乎毫不在意，再次转向刘州州。
然而，就在她拔掉注射器的下一秒，异变陡生！
嗡——！
“夜莺”身体猛地一僵！左臂上原本稳定幽蓝的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强光！光芒如同失控的电流，疯狂地沿着银线纹路乱窜，甚至蔓延到她半边脸颊！她发出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混合了电子啸叫和痛苦嘶鸣的尖啸！
“警…警告！未知…未知物质入侵！神经…网络…冲突…过载…！”她的声音变得极度扭曲失真，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一个短路的高压电线。
她痛苦地抱住头，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管道上。那双冰冷的眼睛中，幽蓝的光芒疯狂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而瞳孔深处，竟有一丝属于林嫣儿的痛苦和茫然在惊鸿一现地挣扎！
“嫣儿！”刘州州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熟悉眼神，不顾一切地冲上前！
“滚…开！” “夜莺”的声音在痛苦中带着暴怒，手臂胡乱一挥，一股混乱但强大的能量冲击波爆发开来！
轰！
刘州州首当其冲，被狠狠撞飞，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莫天机等人也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混乱的能量冲击中，刘州州感到一股冰冷的、混乱的、带着强烈敌意的意识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狂暴地顺着杨明注入的蓝色药剂建立的某种“通道”，蛮横地冲入了他的脑海！
剧痛！比之前的神经脉冲强烈十倍！无数破碎、血腥、冰冷的画面碎片瞬间炸开——训练场的枪声、目标倒下的眼神、被囚禁的痛苦、被数字化改造时的撕裂感…属于“夜莺”的、被压抑的狂暴记忆和意识，如同病毒般疯狂涌入！
“呃——！”刘州州抱住头，跪倒在地，感觉自己的意识要被这冰冷的外来洪流撕碎、淹没！
就在他意识即将崩溃的瞬间，另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暖流，如同黑暗中的萤火，顽强地穿透了冰冷的洪流，轻轻触碰了他的意识。
是嫣儿！是她残存的主人格意识！她像暴风雨中摇曳的小船，被“夜莺”的狂暴和蓝色药剂引发的混乱夹击，虚弱不堪，却在这绝境中，凭着本能，循着药剂和纳米网络建立的异常连接，找到了他！
“州…州…”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却让他灵魂震颤的呼唤，首接在他混乱的意识深处响起，充满了痛苦、恐惧和无助的依赖。
轰隆！
刘州州的精神世界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炸开了前所未有的风暴！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因为意识层面的剧烈冲突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锐利和疯狂！
“抓住她！现在！”他嘶吼着，声音因剧痛和决绝而沙哑变形，指向正被体内能量冲突折磨得摇摇欲坠的“夜莺”。
莫天机和其他队员强忍冲击波带来的眩晕，猛扑上去！
“夜莺”还在挣扎，混乱的能量在她体表乱窜，动作失去了之前的精准和流畅。她击倒了一个队员，却被莫天机拼着挨了她一脚，死死抱住了腰部！另外两名队员趁机扑上，用特制的束缚索缠住了她的双臂！
“放开！低等生物！”“夜莺”发出非人的尖啸，力量大得惊人，束缚索被绷得吱嘎作响！
刘州州挣扎着站起，天霄剑拄地。他无视身体的剧痛和脑海中“夜莺”意识疯狂的冲击，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所有的太虚真气，都凝聚成一道无形的、灼热的利箭，顺着那微弱的、属于嫣儿的意识连接，狠狠刺入“夜莺”的意识深处！这不是攻击，而是最狂暴的呼唤，是试图用自己全部的存在去点燃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
“嫣儿——！回来——！！！”
束缚索中的“夜莺”身体猛地一僵！左臂上疯狂乱窜的蓝光骤然停滞！她眼中的幽蓝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疯狂地明灭闪烁。冰冷的杀意与深切的痛苦和茫然在她脸上交替闪现，速度快得如同抽搐！
“不…州…州…走…”林嫣儿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充满了挣扎。
“清除…清除…”“夜莺”的电子音顽固地压制。
最终，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长长的呜咽，她眼中的幽蓝光芒如同断电般彻底熄灭。林嫣儿的身体猛地一软，停止了挣扎，头无力地垂落下来，彻底失去了意识。束缚索上闪烁的、显示目标能量反应的指示灯，也由刺眼的红转为了代表能量沉寂的绿。
莫天机等人松了口气，但仍不敢大意，紧紧束缚着她。
刘州州踉跄着走到林嫣儿面前，看着那张苍白、布满汗水的熟悉脸庞，心中的巨石并未落下。他轻轻抬起她低垂的左臂。
衣袖滑落。
那条银线…并没有消失。它静静地盘踞在那里，颜色似乎更深沉了，如同一条蛰伏的、吸饱了能量的毒蛇。在银线的源头，靠近肩部注射器刺入的位置，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荧蓝色幽光。杨明注入的“蓝色火焰”药剂，似乎与那些纳米机器发生了某种未知的、深层次的融合。
冰冷的工厂里，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远处杨明尸体旁缓缓蔓延开的一小滩暗红血迹。寂静，沉重得如同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