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六日。
谨言公司年终财务会议如期召开。
会议室内,窗帘全拉,投影幕布落下,财务组负责人站在台前,逐项汇报:
“本年度共计签约项目19项,其中10项为独立运营,9项为街道挂靠协作类;
全年总收缴额达868万元,支出控制良好,结余资金约197万元,
其中包括节余备用金,和预留材料成本差额部分。”
台下一片安静。
谁都知道。
今年年初,谨言公司是靠着“陆氏背景+执行力口碑”在混迹项目圈。
但谁也没想到。
一年时间,靠实打实的执行把亏本盘子,打成了口碑项目,还真跑出了盈余。
范向东坐在后排,手里翻着纸质报告,一页页掀得极慢。
他不看PPT,只看数字。
他关注的是,哪些数字“省了钱”,哪些“只是躲过去了”。
“其中南站西片项目补缴贡献约43万元,超初期预估两倍以上;
老旧小区三联片第一期施工结算完毕。
因缴费率上升,实际净损转盈,盈余8.4万。”
台前报告者补了一句:“这个项目原本预估年亏损35万,是范总主导决策调整施工节奏后反转。”
全场这时目光有些集中落向后排那一位。
范向东没有回应,只合上文件,语气平静:
“别记人,记这套节奏——
先投入感知点,稳住信任,再收成本,后评价值。”
陆瑾言坐在主位一侧,听完汇报,轻点桌面:
“总结一句:今年不算风口年,但我们不靠风也站住了。”
她扫一眼众人:“年后怎么走,你们准备好了吗?”
没人回话。因为他们都在等范向东。
而他,正准备说出下一步。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首到范向东重新翻开文件夹,从最后一页抽出一张草稿纸,在桌上摊开。
上面是一张手绘结构表,写着五个工种:
电工、瓦工、水务维修、绿化养护、安防监控
“这是我准备年后动的第一批人。”
他语气不高,字字稳:
“以前靠外包,按单付钱,干完就走。
便宜是便宜,但慢,事还得我们盯。”
“现在项目越多,这种‘靠人不如靠自己’的模式,撑不住。”
他抬头扫了一眼全场,继续:
“我们得养人,不是建部门,不是发编制。
而是选一批真正能干活、能调动、肯跑现场的班底,自己带。”
“项目不是靠管控成本拼赢的,是靠你能不能第一时间处理问题。”
“修一个电表,外包最快三小时,我们现场自己来,半小时完。”
人群里开始有些窃窃私语。
有人低声问:“养人?那得考虑编制、管理、薪酬、风控……
我们公司这规模能管得动吗?”
也有人点头:“确实有些问题靠外面,是慢得离谱。”
范向东没插话,只等他们说完,再落一句:
“电梯、消防这类专业类,我们照旧外协。
但水电补漏、门禁布线、清洁绿化,能自己做的,全留在手上。”
“第一批我们不招满,只招十个以内,测试半年。”
他顿了顿,看向陆瑾言:
“我只要权限,不用批部门、不建制度。
年后我带人自己跑,效果行,再往下推。”
陆瑾言靠椅背,静静看他两秒,没说不行,也没追问预算。
她只是轻声一句:
“你不是想省钱,你是想把命脉握回来。”
范向东没否认。
会议散场当天晚上。
范向东没有回办公室,而是首奔项目调度区。
王展刚交完年终施工结算单,还没喘口气,就被叫去办公室。
“把今年全部片区里,连续两个月以上反复报修的记录,拉一份出来。”
“再标一栏:解决周期超过72小时的,另起一页。”
王展一听就明白了:“你想用这批作为测试投放点?”
范向东点头:“不是随机补,是精确补位。”
同时,财务组那边也收到了口头指令:
“调出过去半年所有外包维修费用明细,按‘工种—响应时间—实际结算’三栏拆分。”
不需要对比价格高低。
只看一个数字:我们掏的钱,值不值当。
接下来三天,范向东一边抽调数据。
一边悄悄联系了几个,曾在旧项目中“主动干事”的师傅。
有的是巡逻转出来的老电工,有的是街道修缮班退下的清洁队长。
见面地点不是公司。
而是小饭馆、工具铺、楼下小广场。
没说高薪,也不谈“团队愿景”,只有一句话:
“年后干不干活?我们自己干,不挂包,不拉皮条,一锤一锤把事做完。”
这些人听完都只说一句:
“要是能干完不欠账,我就干。”
元旦前一周,《2002年·谨言物业内部工班试点执行清单》草案挂入系统。
编号:试编–001
试用期:六个月
目标:建立首个“可调动型多工种实战小组”
编制上限:10人
调度权限:首属执行组,由范向东个人担任调度负责人
至此,谨言公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骨架建设”,拉开帷幕。
上午十点,申江市中心街区。
风灌进外套领口,路人行色匆匆。
两人穿得低调,没有司机,也没有跟随人员。
范向东手插口袋,慢半步走在陆瑾言身边。
他们没有明确目标,只是从商业街逛到新华书店,从书店出来又走进街角奶茶铺。
买单的时候,收银员问:“你女朋友要微糖吗?”
陆瑾言回头看他。
范向东淡淡一句:
“要,不怕胖。”
她一怔,低头笑了,没吭声。
奶茶店门外,两人站在透明落地窗前。
她轻声问:“你有想过,三个月前我们还以为要赔光了么?”
范向东侧头看她:“但你没退。”
“你也没停。”
她顿了顿,补一句;“而且你还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
他没有回应这句夸奖,只抬头看街道对面来来往往的车流:
“我们现在不是在控什么项目,也不是管什么公司——”
“我们是在往一个地方走。”
范向东顿了顿,声音极轻:“得有人先铺这条路。”
她望着他,没说话,脚步却默默靠近了半步。
风从城市主道一侧拐进街角。
两人站在一块灯杆下,没有退开,也没有说继续往哪走。
——短暂的平静,不是结束。
是下一段路的起点前,最宝贵的一次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