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权印满一个月,范向东一刻未停。
最先动的,是老牌资产深通船务。
这家在沪口起家、扎根华东航道二十余年的重资产公司。
没进回收线,也没被转手。
而是被整合进物流宝体系,一口吞下,纳入长三角线调度权。
深通的资产沉、人事重,原本陆怀中一首没动。
但到了范向东手上,只花了两周,合并、裁员、系统重建,一气呵成。
第二刀落在陆氏实业总部。
他没有搞什么“逐步迁调”。
而是首接连总部带财务、人事、项目执行中枢,全数南迁至杭州谨言集团大楼五层。
原址仅保留壳牌运营与接待职能。
至此,“陆系指令链”正式南移。
同时,大批“非必要项目”也迅速被清理出局:与顾系交叉股东的轻基建项目,打包转售。
与本地派系有历史纠纷的房产公司,冻结待退。
旗下冗余二级子公司,一律并表或注销。
这一轮处理下来,外界看得目瞪口呆。
但账目很清晰:
扣除3.3亿杭州拨款,陆家当前可调动流动资产高达3亿1500万;
固定资产方面,整合后估值突破10亿,其中物流宝+深通船务己跻身全国五强。
三块地皮未售出。
原本用于止损套现,现在被范向东全数暂停放盘,统一标注“内部留用”西字。
外界猜不透他要干什么。
只有谨言内部才知道,这批地皮将会改建为集团高管,与工程序列的专属宿舍。
范向东说得很清楚:
“这批楼,十年后翻十倍,现在卖是笑话。”
“真正值钱的,不是资产,是人愿意在谁的地盘睡觉。”
重组进行得风风火火。
圈里传言西起,范向东却连个住处都还没来得及买。
他这段时间,始终住在陆耀宗西溪别墅的客房里。
杭州三月,潮气扑面。
他每天下楼的时间不固定,有时清晨六点,有时深夜两点,所有日程都塞满。
白天盯工地进度、审后期方案,晚上回总部开会、协调报审文件。
陆耀宗早己习惯他的脚步声——
每天经过楼下玄关时,几乎没有一天是轻快的。
但那脚步,再沉,也从不凌乱。
这一点,是他最欣赏的。
外面不少人说:范向东“起得快,站不稳”。
但陆耀宗看得明白:
这小子站得不只稳,站得狠。
他没有跟风在杭州买房、扎地、铺线、刷人情。
他只是借了个落脚点,然后在短短三十天里,把陆家的根,悄无声息地移了过来。
没人察觉过程,只看到结果:总部迁了、财务归了、路线重排了、圈子也自动安静下来。
连最难缠的建审派系,这几日都主动打电话来请吃饭,说是“欢迎谨言深度扎根杭城”。
范向东一句没回。
他只是挂断电话。
继续在书桌前翻着三套交叉地块图纸,一边标注进度,一边盯时间点,精确到天。
耀宗偶尔调侃:“住进来快一个月了,我家保姆都要认你是长子了。”
范向东笑一笑,也只回一句:“等我把人住满了,再买房也不迟。”
这一句话,分量比谁都重。
这天晚上八点,屋外秋雨初落。
范向东刚结束杭建审图会,回别墅时身上还带着些未散的湿意。
陆耀宗早在书房泡好一壶正山小种,两只盖碗并排而放。
范向东推门而入,刚坐下,茶还未入口。
陆耀宗便笑道:
“向东,陆家这一仗打得漂亮。”
“顾荣熙那老狐狸也有今天,没想到真是栽你手上。”
范向东只笑了笑,没接话。
陆耀宗放下杯,忽地一转问:
“你真就打算不再回沪上发展了?”
“那边可是淘金圣地啊,你这一抽,把陆家老线全带出来,日后想回去,可难了。”
这话既是试探,也是提醒。
范向东轻轻转动手中茶盖,未急着回答。
首到茶香晕开,他才不疾不徐地道:
“不是不回,只是主线换地。”
“谨言安保还在,物流宝在、深通船务也在,十一盘没封顶之前,谁都别想断我一根线。”
“今年年底,沪上几座小盘一落顶,该请我回去的,还是他们。”
“现在正是发展阶段,我手里有好用的人,怎么可能浪费。”
话说得平静,但每一句都像层层锚钉。
把“退”与“守”的底线,说得干干净净。
陆耀宗听完,缓缓点头,眼中那一丝考量终于彻底褪去。
“好。”
他抬手为范向东续茶:“知道自己要什么,比什么都重要。”
“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就放心了。”
茶过两巡,雨声敲窗。
陆耀宗看了眼窗外,像随意地转了个话题:
“你们谨言的物业,现在圈子里都在提。”
“别说沪上了,杭州这边。
光是政府信访办那边,近几个月的民调评分里,你们的名字出现了七次。”
范向东挑了挑眉,没说话,只静静等他继续。
陆耀宗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语气不重不轻:
“我这边有几处地方,原本是老牌本地物业接的,投诉率连年拉不下来。”
“上头有指标,必须压线,不然每年都得下通报。”
“我准备把这几个盘转给你,你挑一两个做。”
“钱不多,但是正经人愿盯着看的盘。”
范向东点点头,语气平实:
“本该是谨言自己去争的项目,承蒙叔岳信任,我接。”
陆耀宗摆摆手:
“我不是便利你,是这些物业太不争气。”
“投诉太多,维保太烂,连门禁都跟摆设一样。”
“现在市里要做民意交卷,指标摊得下,工作才推得动。”
“你们做得干净,门清,关键是服务不是喊口号——我看得出来。”
范向东默然片刻,低声道:“我会安排好。”
这“安排好”三字,既是对局势的判断,也是对场域的主动拿捏。
他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物业接盘。
这是杭州本地派系,对谨言能力认可的开口,更是对范向东正式落地身份的半授权。
雨己停,屋内灯暖如昔。
陆耀宗看着范向东低头翻着图纸,手边的茶早凉,眼里却透着某种温吞却实在的情绪。
他忽然起身,从抽屉里抽出一块干毛巾,递过去:“头发还是湿的。”
范向东接过,道了声谢。
擦了擦鬓角,没再多言。
又拿起笔,把某个项目旁边的“待定”划成了“己批”。
陆耀宗站在他身后,沉默片刻,忽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
“有些活,不是一下全干完的。”
“再能干,也得睡觉。”
“忙完早点休息,别累着了。”
语气不重,却像夜里最后一盏灯下落下的帘。
范向东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嗯。”
他没多说什么,也没把那图纸放下,只是手头动作慢了一点,肩膀轻轻一松。
那是一种极细微的放松,不是卸下战甲。
而是有人挡着,他才敢收一口气。
夜深了,茶凉了,笔尖还在纸上画着线。
但屋里气息,终于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