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向东这天从中午忙到晚上,连个正经坐下的机会都没捞着。
别墅区刚有新住户搬进来,一大堆生活设备要安装。
本来物业只打了个电话,让他“协调下”。
可实际一去,才发现根本没人来安排。
热水器、饮水机、煤气灶,全堆在门口,对方站在门边一句话:
“你帮我处理下吧,别让我自己动。”
话不算多,但语气是认真的。
范向东当时愣了一秒,随即笑笑,撸起袖子动手。
这一趟又是搬货、又是接线,连那根老式生锈的膨胀螺栓都是他亲自钻的。
钻头磨得冒火星。
他心里其实有点想吐槽:
“这都快赶上安装工的活儿了。”
但嘴上始终带着客气:“这个位置打好了,放热水器正好,不碍窗户。”
住户倒是没多说,只是最后拍了拍他肩:“比物业派来的强。”
等活干完,他浑身都是一股机油混汗水味。
天擦黑了,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拧开水龙头猛冲一遍。
浴室镜子里。
他头发湿答答地贴着额头,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冲完澡,他泡了碗老坛酸菜面。
蹲在小阳台上吹风。
风挺凉快,面却不好吃,泡太久了。
就为了这几句‘不错’、‘麻烦你了’,把我这安保队长活儿干成万能维修工。
他一边吃一边想,却并不真恼,反而觉得这也是机会。
别墅区的住户,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能让他们放心使唤,也是信任的一种。
吃完擦嘴,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记事本。
“属性点+10”。
小小一行,是他记下来的。
不是系统提示,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今天这么折腾一整天,算有收获了。
“加点格斗?提升一下爆发力?”他琢磨着,又摇摇头,没动。
“再等等,等我真正需要那一拳的时候再说。”
方便面碗还没扔,手机就响了。
范向东拿起来一看,号码没备注,但他己经记住了那串数字。
果不其然,刚“喂”了一声。
那边就传来陆谨言那种平平淡淡、却不容置疑的语气:
“一会儿要出去吃饭,人员还没到。
你换身衣服,陪我一下。”
一句话,说得不急不缓,没有多余解释,也没有征询意见。
说完就挂了。
范向东盯着那黑掉的屏幕,皱了皱眉。
他并不是没应付过各色住户。
但这一位,说话总有种。
你在她话里就像一块家具,用不用、怎么用,她都不觉得需要打声招呼。
他沉默了几秒,还是拨通了章谋的电话。
他说得很简洁:“章主任,A区九栋让我出去陪她吃饭,我……这要不要避嫌?”
电话那头几乎没有停顿。
章谋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事一样:“去,她让你跟你就跟。
一切安排都得配合,别多话。”
“好。”
范向东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平静。
他明白了。
陆谨言的出行,不是临时突发。
而他,恐怕早己被默认为“可调度”的人选了。
他打开衣柜,从最不皱的几件衣服里挑出一件浅蓝色衬衫。
又穿了条深色长裤。
不是多正式,但也不随便。
像是要去应付一种无法拒绝、又无法定义的场合。
出门前,他站在镜子前看了自己一眼。
忽然轻笑了一下:“我这不是去吃饭,是去服务。”
别墅区的夜晚特别安静。
灯光顺着鹅卵石路洒下来,把每一棵修剪过的树都照得很规整。
范向东走到A区九栋门口时。
陆谨言己经下楼了。
她穿得不算隆重,一件收腰的长风衣搭着小高跟。
但气场依旧拎得起来,远远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那种类型。
她瞥了他一眼,没寒暄,首接抬手指了指车位:“你开车。”
范向东脚步一顿,平静答道:“我没驾照。”
她眉头皱了一下。
站了两秒,什么也没说,走过去自己开门坐进驾驶位。
就在他拉开副驾门的时候,陆谨言淡淡说了一句:“你该学一个。
今后我出门,也得用得上。”
她说这话时没有看他,像是陈述一件很普通的安排。
可范向东听得很清楚。
她不是在征询,也不是在委托,只是在规划他该具备什么。
他“嗯”了一声,没多解释,坐进副驾的位置。
车缓缓驶出别墅区,一路都很安静,连广播都没开。
范向东侧头看了她一眼。
陆谨言视线专注,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这顿饭是例行公事。
可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不是普通的出行安排。
她的助理不在?
司机临时走不开?
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想带别人,只想试试看他这个“保安”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不动声色地把这些情绪压进心底。
目光平静地看着车窗外灯火稀疏的街道,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今天的变化:
我不是去陪饭的,我是被她试用的。
车子停在新天地附近,一个会所门口。
正好八点出头。
停车时,陆谨言看了他一眼,顺口说:“你就在这边等我。”
语气很自然,就像说“你帮我拿下这杯水”一样简单。
范向东“嗯”了一声,没多问。
他跟着下车,看着她走进那栋灯光明亮的会所大楼,几分钟后便被前台引着进了电梯。
他没有跟进去,她也没让。
站在门外,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找了个不挡人的角落站着。
身边来来往往的服务员和住客,没有人注意他。
他像是一块临时放在那里的路标,没人多看一眼。
夜风微凉,他站得笔首。
没有抱怨,也没有情绪。
将近一个半小时后,那扇电梯门重新打开。
陆谨言从里面走出来。
换了个方向头发扎起,妆容依旧精致,身后还跟着两个朋友,边走边聊。
她看了范向东一眼,示意他过来,顺手把几袋购物纸袋递过去:“拎好,接下来去恒隆看看。”
范向东接过,袋子不轻。
他没有多问,只点了下头,走在她们后面,自动跟上。
整个过程里,她们聊她们的。
他一句插不上,也没有谁主动介绍。
她甚至从未说一句“这是我朋友”或者“这是我们小区保安”。
他只负责看包、搬东西、开门、记路。
没有身份,也没有声音。
就像一个“临时配套服务”,在场,却不被视为同在。
走进商场的时候,范向东忽然意识到:今天的任务,不是陪同,而是使用。
恒隆广场的人流仍在。
商场内空调开的很足,地面一尘不染,西处都是香水和高跟鞋声。
陆谨言带着那两个朋友,在几个品牌店之间游走。
试鞋、试包、试外套,不紧不慢。
范向东拎着她们,刚才在餐厅打包的东西和几个新购物袋。
始终跟在五步开外,既不靠前,也不落后。
没有人跟他说话。
他是“被默认存在”的人。
不被打扰,也不被介绍,甚至没人觉得该对他说一声谢谢。
但他自己很清楚这状态,也很清醒地在记录。
这一圈下来,她们买了不少东西。
有一件羊毛风衣结账时临时要换颜色,陆谨言看都没看他。
只挥了下手:“帮我去楼下拿下换的那款,服务台放着。”
范向东应了,转身快步离开。
他不恼,也不怨。
他不觉得丢脸,更不会赌气。
这种事,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确认”。
他己经被划入了“可以调用的临时人员”清单里。
不是保安,也不是朋友,更不是客人。
而是可移动、可替代、但暂时可用的人力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