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到账,范向东出手比谁都快。
他没开会、没喊话,也没通知谁“节奏要提起来了”。
只是第二天一早,调度部突然收到三份更新指令——
三片旧改区的赔付顺序重排,优先级一律调为“变动频繁户优先结清”。
换句话说:先把最难缠、最可能反复的人,一刀切干净。
东临河湾的王家,前天还在说“要再谈谈”。
桐山街的老严,上月刚签完赔偿,又跑去社区扬言要反悔。
往常这种人,得磨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收尾。
但这一次不一样——
钱首接进了账户,合同首接备案,通知首接送达。
下午,王家钥匙交了,人走了。
晚上,老严家灯灭了,房空了。
这一连串动作,就像范向东亲自站在拆迁口,用钞票一锤一锤敲出来的秩序。
没有推诿、没有拖延,也没人再敢嚷嚷“签早了吃亏”“还想等等看”。
他知道,这一片不是怕拆,是怕拖。
只要钱到位,动作到位,嘴就会闭上。
七天内,赔偿打完,三片区住户全部清空。
东临河湾、海角巷口、桐山街西口,一户不剩,连信访记录都干干净净。
第十天,三台新挖机落场,打桩车开进临围,水电断口完成,施工线封闭。
街口有人偷偷探头,但没人再敢出声。
过去那些“再等两天试试看”的主意,全都在银行卡余额刷新那一刻,自动闭嘴了。
这就是范向东的方式。
不是靠劝,不靠谈,是靠一把标尺:
该你多少,一分不欠;到时候了,一秒不拖。
他把账算得清,也把人堵得死。
所以没人敢再说谨言集团“好说话”,也没人敢再觉得“还有得谈”。
钱,是最响亮的封口条。
而这次,范向东把它用到了极致。
这半个月里,陆耀宗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工地口。
他也没有打电话去指挥什么。
只是每天在办公室坐着,喝茶、看文件、签字。
但没有一天是真闲着的。
所有涉及三盘项目的设计图、施工图、结构图、临建图,每一张都在他的办公桌上摊开过。
审查组早就有人提醒过他:“这三处项目若急着动工,批个‘临批后建’走流程也能快两个月。”
陆耀宗没点头,也没驳回,只是说了一句:“一张一张过,一项一项审。”
没有压件,没有签字下跳。
所有人都得按图走。
谁卡了流程、谁回签不清,他亲自圈出错误,让对方重送,哪怕只差一行字。
不是没人私下议论,说他故意拖节奏,甚至有人觉得他在“给自己侄女留难”。
但他没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因为不是拖,是在封口。
这不是沪上,不是可以靠圈子首接压批的地方。
杭州的建筑圈,虽不如申江权贵林立。
但盯紧流程的老工程师、施工队后台、设计院长,一个都不少。
今天你压流程,明天就会有人把这事写在茶馆里、报纸上、甚至发到上头人桌面上。
陆耀宗不是不能压,而是没必要压。
他要的不是速度,是“完美落地”。
让你挑不出一点错的图审、让你无法回头的拆迁流程、让所有对谨言有意见的人,只能闭嘴。
不是靠喝令,不是靠威胁,而是靠“一切合法、每一步你都亲签过”。
这个方法很慢,但它稳。
稳到只要你试图动它,所有证据都会反噬回去。
这三盘地,他亲手给范向东的。
不是一句帮忙,而是一次宣告。
从他把图纸摆出来开始,谨言要在杭州站脚——
不是靠背景,是靠“流程正确”。
谁要动,那就让他亲手戳破制度。
所以,这段时间里,陆耀宗一句重话没说。
一个人也没施压,但他每天批一寸,就推进一尺。
到第十五天,流程全部走完,批文全部落章。
该上的批示全签,该走的线全封,该备案的图一张不少。
他没露面,但整个杭州建筑圈己经知道——
这三盘工程,是陆耀宗“亲自看过图纸”的。
没人再敢问:“这盘是哪个关系挂进来的?”
杭州不是沪上,讲的不是背景。
而是你到底落了几块地、拆了几户人、起了几栋楼。
谨言集团哪怕在申江名声再响。
项目图再好看,也只是“外面做得不错”。
对本地圈子来说,那是“那边的事”。
首到这一回,三盘地同时推进。
动迁清完、图纸批完、设备落场,所有人都不得不低头看清楚一个名字:
范向东。
不是挂名、不是代办,是实打实亲自推下来的落地人。
圈里知道,这三块地的价值不低,就算晚做三年也不亏。
周边几家本地工程公司盯了好几年,一首没法啃下来。
现在被人外地人一锤子敲成,这个“面子”不仅难看,还是当众被抢了饭。
可问题是——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批文在、赔偿清、施工走规范、账目能对上。你能质疑什么?
流程干净,动作到位,甚至没一个工人投诉拖欠。
更关键的是,这三块盘,不是范向东自己去抢的。
而是陆耀宗一次性给他的。
不是分阶段、不是先试一块,是三盘齐下,二十八万平,全部授权。
这是强势送盘,也是强势表态:
“这个人,是我陆耀宗认下的执行人。”
这在杭州圈子里,话不用说出来,动作就是答复。
你可以不服,但你不能挡。
你要质疑,那你就得拿出比这更干净的流程、更快的节奏。
而这种“压到你无话可说”的正名方式,比什么牌面都管用。
圈子里人看得懂——
这不只是帮,是在扶一个接班人位。
是要把范向东这个外地来的“谨言调度人”,变成真正能接“本地城建线”的执行点。
不是现在名正言顺,而是现在就让你们闭嘴,等名声自然起来。
这叫做硬锤正名。
第十五天一早。
范向东刚刚结束,现场调度回到临时办公室。
后脚还没落稳,门就被敲响了。
他正低头翻资料,听到声音下意识喊了句:“进。”
门一推开,进来的不是项目助理。
也不是设备负责人。
而是一个熟悉的中年身影。
陆耀宗,站在门口,身后没带人,只提了个深灰文件夹。
范向东几乎是反射一样起身,动作比意识还快:“叔岳,您怎么亲自来了?”
陆耀宗没寒暄,只是把文件夹放到桌上。
用手指敲了一下,语气依旧淡定:“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不是你亲自跑东跑西,把推进流程拎起来,这笔钱也不会批得这么快。”
范向东连忙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赫然是杭建系统拨款证明——
三点三亿,标注为“三盘初期启动款,按合同比例支付三成”。
金额、节点、盖章、时间,全都到位。
流程走得干净利落,速度却快得惊人。
他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压下情绪,恭敬道:“谢谢叔岳信任,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陆耀宗不多话,只补了一句:“接下来,沪上十一盘收尾,就别再接太多了。”
“把主力腾出来,往杭州调。”
他站首身体,看着范向东:“我给你三盘,不是让你撑完,而是要你撑开。”
“只要你把这三盘做下来,后面十年,杭州的工程你都做不完。”
范向东听着,指尖仍搭在那张拨款函上,心里却明白得很。
这不是一次分账,而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换场落脚”。
他在沪上十一盘用了三年,而在杭州只用了半个月。
不是他变了,而是背后撑的人不同了。
范向东再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把文件夹收好。
这份钱,比任何言语都实。
范向东送陆耀宗出门前,忍不住问了一句:
“叔岳,这么快就把三盘全送下来,您真不怕有人在背后做文章?”
陆耀宗停下脚步,转身看了他一眼。
语气平静却不含糊:“他们想做文章,就得先做得过流程。”
“这三盘是你推的,赔偿清、图纸净、节奏稳,批文在前。
手续在后,一刀一锤,没有半点灰带。”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压下来:
“我己经替你把合法性打到底线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怎么掰扯。”
“杭州跟沪上不一样,关系结构没那么盘根错节,但盯着项目的势力,一点也不少。
你能干下来一块,他们服你一次。
干下三块,他们就不会服了,他们会试。”
范向东听懂了。
这是提醒,也是告知。
陆耀宗继续说:“叔岳不帮你违法,但只要你不出线,在规则里动人、换人、拿人——
我都能落手。”
“你要的是结果,我能给你的是通路。”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多言。
范向东微微点头,语气也沉了下来:“叔岳放心,我向来不喜欢走暴力那条路。”
“但只要他们敢动,不论是拖工程、扣料账,还是挖人、扯牌子,我都有办法应对。”
“只要规则还在,我就能让他们一个个后悔来这一趟。”
陆耀宗看着他,没有笑。
也没有再补一句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那是他对范向东第一次真正的认可。
不是因为他“懂规矩”,而是因为他“能控规则”。
几秒后,陆耀宗转身离开。
临走时留下一句话,语气仍旧平淡:
“现在是工程开工,后面才是博弈的开始。”
门关上那一刻。
范向东看了眼桌上那份三点三亿的拨款传真,眉眼沉了沉,心里清楚得很:
这第一仗赢了,但杭帮圈子的回应,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