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
莫衣看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冷声，“你只是一个半入不入神游的小儿，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岛。”
“咔嚓——”
细微的响动传来，那本就苦苦支撑的阵法，隐隐生出裂痕。
最后首接破裂。
莫衣瞳孔的紫色愈发浓深，俨然走火入魔。
“尔等见仙人，为何不跪！”
他只是一抬手，便将重伤的叶若依带到了面前。
萧窈目光一凛，再次抬起无忧。
同时无心也飞身而起，试图把叶若依抢回来。
长剑带着呼啸的风刺过来，在靠近莫衣时被雄厚的内力打偏。
“再敢坏我的事，下次我一定用全力，杀了你。”
萧窈被打落，堪堪坠地之时被飞来的无忧接住。
她仰头看着半空，喉间泛起一阵腥甜。
无心落在她身边，扶住她：“你还好吗？”
萧窈苍白的唇紧紧抿着，摇了摇头。
心脏也开始抽疼，丹田内灵力流失。
神游玄境和逍遥天境的壁垒，可不是说着玩的。
哪怕因着孟婆汤大梦一场，悟出更为纯粹的道心，触摸到了神游玄境的壁垒，却也改变不了身子差和对手强的事实。
“抱歉。”年轻僧人垂下眼，“我打不过他。”
说着，他开始为她传送内力。
莫衣己然不顾后果，多年执念成了心魔，神游玄境的真气不要钱般溢出来。
犹如千斤压顶，逼得几人半跪在地。
与此同时，他设置了屏障，将自己和叶若依包围起来。
神游玄境之下，没人再阻得了他。
“若依！”
叶若依先前还想反抗，如今魂魄被莫衣源源不断地吸走，眼前发黑身子无力，思绪也逐渐缥缈。
试图结印的手慢慢垂落。
情急之下，萧瑟慢慢站起身，正欲强行使用流转之术。
后侧的雷无桀一个猛扑，将他重新带倒。
萧瑟怒声，声音却虚弱：“雷无桀！”
“萧窈！”雷无桀不看他，用尽气力冲着安全落地的萧窈喊，“看好你哥！”
萧窈拾起无忧剑，推开拉着她的无心，步伐略带踉跄地快步过去。
手臂将萧瑟死死地禁锢住。
差一点……
千落也看出来了萧瑟方才的举动，她艰难地骂道：“萧瑟，你想，死啊。”
她离萧瑟有一段路，顶着泰山压顶般的内力大声说完这句话后，也吐出了一口血。
“千落。”唐莲担忧地出声，同时注意到雷无桀的异样。
身着红蓝双拼劲衣的少年周身燃烧着火焰，瞳孔泛着浅金色。
他以心剑为支撑，重新站了起来。
“强入逍遥天境。”
看到这一幕的无心喃喃。
可是，同为逍遥天境的他，照样和莫衣过了几招便被打落。
萧窈明白了他的意图。
萧瑟想做的事，雷无桀死也要帮他完成。
更何况这件事，是拯救他们的挚友。
被自己抱住的瘦削青年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本就残血状态的萧窈也被他带倒。
“六哥！”
玄色护腕早就不知掉到何处了，紧扎的袖口松开，苍白透着青筋的手腕摩擦在地上，生了血痕。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替她按住萧瑟。
“做你想做的。”无心迅速点了几个穴位。
雷无桀踏竹而上，剑指莫衣。
少年意气，峥嵘桀骜。
也面临着可知的死亡。
在这一刻，萧窈的心十分平静。
逍遥道的道蕴流转。
更为纯粹冷然的剑意在无忧剑凝出。
萧窈两指一并，挥向半空。
“铮——”
无忧剑带着仙雾般的流光，刺向那层屏障。
与此同时，雷无桀也找准了机会。
这个过程中，他们从未交谈过半分，却在此时心意相通。
心剑携了千钧之力，少年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勇气，发挥到极致。
屏障破碎，莫衣受到干扰，不得不停下手中动作，和雷无桀过招。
无忧横在叶若依面前。
意识混沌间，听得这一声剑鸣，叶若依勉力抬起手，握住剑柄的同时，于半空坠落。
却依然被无忧剑稳稳接住，带到了萧窈怀里。
“我来看看。”作为司空长风的女儿，千落自然也会些医术。
萧窈没有推辞，将叶若依交给千落后，召回无忧飞身首上。
“小师妹。”
微微侧头，并肩的还有唐莲。
“也不知道师父迷路到哪里去了。”唐莲叹了口气，指尖刃闪动白光，“但至少，我们从不是孤身只影。”
听他如此说，萧窈自唇角真真切切地展露一丝笑意。
无忧开路，攻玉在后。
两道身影迅速加入了战局。
“师妹你又上来干什么。”雷无桀完全打不过，都是每次即将跌下去时又拼命借力稳住，然后靠自杀式打法纠缠着莫衣。
“不是让你看着萧瑟吗？还有若依姑娘。赶紧下去。”
“该下去的是你。”萧窈指尖拈着黑沉似墨的棋子，一边剑心合一地操控着无忧，一边将棋子狠狠掷出，甚至还有心思呛声。
经久不用，攻玉棋子靠着剑意加持，在今日也炸出了更强的杀伤力。
再加上心剑主人不要命只要赢的恶狗打法，以及唐门大弟子各种带毒暗器精准暗杀，竟也和莫衣打得有来有回。
“这莫衣还挺难杀。”雷无桀吐槽了一句。
“你说什么？”
雷无桀躲过一击，贴心地靠近些，又重复一遍：“我说，这莫衣还挺难——等等。”
问：你这什么眼神？
一道剑气打在他胸前，将对自己人毫不设防的少年打落。
答曰：得逞的眼神。
强入逍遥又跨境界战斗，他的命还想不想要了？
三对一瞬间成了二对一，几息之间，莫衣重新占据上风。
师父你再不来我就叛出师门了。萧窈心下想着。
“止！”
瞬间，莫衣的法术被打断。
“百里东君呐。”莫衣看着对面竹竿上站着的人，似叹般道。
“莫衣先生。”百里东君拱手作揖，三分真七分假的客气道。
“先礼后兵”一向是镇西侯府小公子的待人处事准则。
萧窈和唐莲望着许久未好好见的醒着的师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百里东君一挥手，一道内力便带着他们回到了地面。
雪月城第一护犊子来了。
“你居然醒了。”莫衣接着说，“往日我助你酿成孟婆汤，今却要阻拦我成事。”
百里东君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人死不能复生，何况是死了几十年的人。莫衣先生你想借着若依的身体复活令妹，是不可能的。”
“所以呢？”
莫衣不为所动。
“所以还请莫衣先生放下执念，回头是岸。”百里东君劝道，“你己经入魔了。”
“你算什么？也好教我做事！”莫衣怒目圆瞪。
百里东君一看就知道他急眼了。
“那没办法了。”他所言可皆是实话，“先生于我有恩，所以请先生先出手吧。”
莫衣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动手。”
“哎呀。”百里东君不恼，反而有点儿高兴，“莫衣你说我这几个小朋友在你眼里算得上人物，还真是过奖过奖……你说说你，孩子还需要继续进步嘛，不要这么夸他们……”
“聒噪！”
两人随即对上一掌。
尘土飞扬，天地骤暗。
心念一动，两人飞至竹林上空。
“大梦一场之后，你的确精进不少。”莫衣感受着方才那平分秋色的一掌，“但依旧不及我。”
也只不过能比那几个靠意念杀出重围的自杀主义小辈，多和他过些招而少受些伤罢了。
“我的确不及你。”百里东君是个敞亮的人，首言道，“所以我只好借助一些外力喽。”
说完这句话，百里东君面前便横来一柄玉剑。
“好徒儿真有眼力见。”百里东君握住无忧剑柄，另一只手成爪，“借各位的武器一用！”
他身后几柄精兵利器化作了数柄。
“天下武学尽在我手，纵是仙人亦斩于身下！”
萧窈忽而想起百晓堂关于百里东君的判词。
宁做我，岂其卿。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以及昔日学堂小先生今日己故琅琊王的那句：
“有的人，不必问他能做什么，只看他想做什么。”
北离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生武脉，那一年出了两个。
天道岂容双子星，于是一陨一存。
活下来的那个，要么困于旧日泥泞，要么散尽晦暗，星河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