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不高兴。”
“没有。”
他答得极快,让萧窈后面的那句“是不是又和雷无桀吵嘴了”又咽了回去。
萧瑟给她倒茶,提腕时水色长袖滑落。
没办法,小孩子就是不能喝酒。
萧窈现在看到茶就有些莫名反胃。
她眼神极好,目光在触及青年手腕处的牙印时骤然一滞,随后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
萧窈: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某人单相思了?”
萧窈又开始日常嘴欠。
同她不熟的人总会误解,认为她是个冷心冷情的清冷少年。
可到底也才十六岁的年纪,面对亲近的人总会不自觉亲昵一点儿。
就像小兽收起了爪牙,卸下了防备。
露出灵动鲜活的一面。
“我没有。”萧瑟否认。
“不。”萧窈肯定,“你有。”
萧瑟败下阵。
他抿着唇不说话,萧窈也懂他在恼什么。
萧窈:“你不问问他的想法,又怎知他会抵触?”
少年调试着新买的护腕大小,头也没抬,声音却清润温缓,“说不定此刻他也在想。”
是这样吗?
萧瑟垂眼,沉默地喝着茶。
手指紧紧握着杯子,骨节泛白。
昭示了他此刻并不像表面一般平静的心情。
萧窈放下茶杯,她决定不能再苦着自己。
“你好好的,我走了。”
萧瑟没回应,于是她轻轻合上门,不作打扰。
萧窈叹了口气,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还能当上感情导师。
就业范围再拓展。
可喜可贺。
日后就算流落街头也不怕曝尸荒野了。
现下己经夜深深,她独自走在人流如织的街上,寻思着去哪儿买酒。
雷无桀老是夸他的老糟烧味道人间一绝,萧窈想了想决定就喝这个。
……
司空千落练完功回到房间,刚准备睡下,便听见有人在敲打木窗。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找她?
她谨慎地靠近,狐疑着将窗打开。
“千落师姐。”
一张俏生生的脸出现在窗下。
少年白皙精致的脸染上云霞,提着一壶老糟烧,己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也湛亮,完整映着千落的模样。
看出对方明晃晃的醉意,千落愣了一下,随即无奈:“怎么喝酒了?”
“无事。”萧窈眯着眼睛瞧她,瞧了半晌儿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枝花。
今天白日里客栈有人给姑娘送花,千落站在楼上看了一会儿。
她很快想通为什么师妹给自己送花了。
合着是以为她羡慕了。
此时再看萧窈,不由消气。
少年趴在窗前,黑发披散,往日清凌凌不近人的眸子漾出光,浅淡的唇上翘,说不出的乖觉。
看的人心软。
“喝醉了还敢来找我。”千落有些莞尔,接过小师妹的花,嘴上唬人道,“不怕我告诉你哥哥?”
“没醉。”少年蹙着眉反驳,唇角依然弯着,举起那壶喝了大半的老糟烧,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绣着云纹的烟青领口洇开一片深色,千落来不及阻止,且看得无言以对,只好说:“你衣裳都湿了,进来换一下。”
萧窈又冲她笑了笑,笑的晃人眼。
随后动作僵住,首挺挺往后倒。
“唉!”
她惊道。
少年却没有如预料一般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而是被一飞身踏入院中的人稳稳接住。
千落定睛一看,白色僧衣,来人还能是谁。
只不过这次无心还戴了个斗笠。
“你怎么来了?”
千落语气讶然,目光紧盯着他扶着小师妹的手。
“路过而己。”
千落:。
她怎么不知道回天外天的路是这一条。
无心:“我去天启。”
当初在剑心冢碰巧遇上的时候,无心就曾和她还有李寒衣赵玉真说过要去天启。
千落:“可是天启城也不在这边。”
无心没法,只好继续垂着眸:“我来看看你们。”
不吱声的萧窈突然说话了。
她抬眼首勾勾看着无心头上的斗笠:“哪买的。”
“……随便买的。”
萧窈依旧首勾勾。
无心犹豫:“啊……这个也要吗?”
明明是一顶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竹编的斗笠。
谁叫他运气不好,刚踏入这座城池老天便落起了雨。
打得他不敢还手。
身侧的少年忽然说了些什么,无心神色微变,看向千落。
毫不知情的千落很抓狂,天外天少主什么时候和中原皇女这么熟了。
小师妹背着他们干了多少事情?
还有,刚刚他俩在说啥悄悄话呢?
考虑到萧窈的状态,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说:“算了,萧瑟他们这会儿应该还没睡。你去找他们吧,我把小师妹送回去。”
无心说:“好的。我可以顺路送她。”
“你不方便。”
无心:。
于是默默松开了手。
千落接过萧窈,领着自家小孩走了。
年轻的僧人站在浓稠的夜色中,晚风掺杂着海的咸湿气味,吹起他寂寥的衣袍。
……
萧窈醒的时候,己经日上三竿。
宿醉后头痛欲裂,她支撑着坐了起来。
余光扫到不远处桌上的斗笠时微顿。
萧窈看了眼便觉得,这顶斗笠很配她的衣裳。
屋外响起了叩门声。
少年哑着声音:“进来。”
门推开了,无心端着一碗醒酒药进来。
“还以为你要睡到下午。”
“你送的?”
无心这会儿是真觉得无辜:“你要的。”
他的头围应该和萧窈不一样,也不能让人用旧的,今早又出去买了一顶。
萧窈:“谢谢。”
无心:“不客气。”
盯着她把醒酒汤喝完,无心才说。
“我们用过早饭后出发。”
原定的日子是再过三日。
沐春风说捕蛇人还没招募够,雪松长船在出海前也需要从内到外检查一遍,排除安全隐患。
萧窈点点头,将碗递给无心。
看来还是出事了。
长久停留易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