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萧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这个人的目光有些忧伤。
入梦时梦境的样子取决于被入梦者此时的心境,萧窈进来时环顾了一圈。
青山掩映,溪水潺潺。
一派幽静。
她稍稍放宽心了一些。
“所以我没法怪她,也没法不怪她。”无心拍拍萧窈的肩膀,温声道,“好了,我想和你说的是,上一辈的恩怨就终结在上一辈吧。”
任何人都无需自责愧疚。
放在当时那个情况下,谁都不能拍着胸脯保证能做到最优解。
后人也应该走出来,走进属于自己的江湖。
萧窈还想说什么,最终点了点头。
他能想开就好。
不要最后被怨恨吞噬,成为任人控制的傀儡。
少年束发的发带是月牙白,恰好和无心的衣袍近色。
二人面对面而站,长长的发带随风飘扬,拂过他的白衣。
无心重新展露出一点儿笑颜。
“好了,小卦仙。”他凑近了一些,“还想问什么?”
“没了。”萧窈拱手,或许她应该说告辞了?
“别走啊。”妖孽和尚笑得魅人,“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听这个?”
萧窈理首气壮回望:“不行吗?”
“行,行。”无心笑得肩膀发抖,却在触及萧窈警告的眼神后解释,“见到你心情好多了,以后可要多见面。”
这话还算中听。
于是萧窈摆摆手,“走了。”
“去哪?”
“雷小狗要给我带糕点。”她耸耸肩,眸色染上了点儿少年人的雀跃,还有点儿炫耀的意味。
当时无心缠着雷无桀和萧瑟要去吃这个吃那个,雷无桀没买,小气的萧瑟更不必说。
无心道:“我也能给你带糕点。”
萧窈瞅了无心一眼,这人莫名其妙的。
无心:什么眼神。
“怎么。”白袍僧人眉目染着山水间淡淡的雾气,略一挑眉,“你不信我?”
萧窈表示自己很信任他:“哪儿能呢。”
无心也没再坚持这个话题,但还是不肯让她离开,故意制造更多无聊的话题,企图留住对方想飞走的心思。
“你再不让我走,天就亮了。”
也多亏了华锦,萧窈在她的医治下,不再像刚开始那般孱弱无力,不超过一个时辰的入梦术对她来说毫无压力。
“来都来了,喝杯茶坐一会儿再走。”
他温和地望着她,用了询问的认真语气:“好吗?”
萧窈点点头,反正去了仙山,她估计也没时间陪他入梦闲谈。
两人走向不远处树荫下的石桌。
“你问了我的近况,怎么不说说你自己的?”
无心给她倒茶,云色衣袖轻柔拂过桌面,“我是什么外人吗?”
“我没什么好说的。”
萧窈别开眼,她确实不太擅长向他人展露自己的内心。
“那就说说你腰间这柄剑。”
无心修长的手指虚空点点她的长剑。
“无忧啊……”萧窈想了想,“你应该听过它。”
北离七皇女的命剑。
自幼随身,形影不离。
虽中间曾生变故,但好在而今得圆满。
“看来你追妻成功了。”无心表示肯定,并投来赞赏的目光。
萧窈天生心有剑意,人好。
无忧一生只认一人,剑也好。
只不过……追妻?
萧窈:什么奇奇怪怪的词。
“天外天也有话本给你看?”
无心:“哦,上次在大梵音寺分别时,我顺手借了几本。”
萧窈:……
她就说怎么新买的话本子不见了。
顶着眼前人控诉的目光,无心神色自若坐怀不乱,又一次转移了话题:“你上次不让我和赤王合作,可是你却自己去见他。”
试探的味道都要飘出来了。
无心果然是个聪明的不能再聪明的人。
萧窈比他更神色自若:“兄妹说些体己话罢了。”
她是站白王登基的。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萧窈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无心率先挪开了视线。
“可是你的兄长开了很的条件。”
他想他无法拒绝。
“什么?”
“我想见见我的母亲。”
“她过得很好。”
萧窈说,“在宫里没人欺负她。”
她和萧羽关系亲密,也经常去看望宣妃。
她曾羡慕萧羽的母妃尚在。
只是那件事情后,萧羽和宣妃娘娘的关系降至冰点,几乎到了母子反目的地步。
但易文君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活下来,还获得了数不尽的荣华,比起大多数宫妃,够幸运了。
锦衣玉食,金枝玉叶。
世间有多少女子挤破头也想进宫。
富贵迷人眼,这滔天的权势也惹人注目。
“可是我惦记她。”无心垂下鸦羽般的长睫,盖住眸中的情绪,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就像你也在惦记着你的母亲,不是吗?”
萧窈沉默。
云端贤妃。
美人如花隔云端。
她的母亲就像封号一般,贤淑恭谨,容貌绝色。
再恍若洛神的人物,到了最后也是一捧黄土。
“我若是说,不需要靠赤王,我也能让你带走宣妃娘娘呢。”
“小殿下有什么办法?”他笑吟吟问。
“你等我回来。”青衣少年回答得认真,“相信我,好吗?”
无心总说让她相信他,是不是也要让他相信她一回了?
“好。”无心眉目终于舒展,“等你回来。”
他开始说起别的事,“快尝尝这茶。”
萧窈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梦里品茶。
上次是和赵玉真一块儿喝酒来着。
“还可以吧。”看着她喝茶的动作,无心突然傲娇,“我梦中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最好的?”
瞧他那样儿。
“我近来在天外天闲着,读了几本词。”
僧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板。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还挺应景。
“最喜欢这句。”
他眉眼含笑。
“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