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窈哼了会歌，便将手中的树枝扔下。
今天兜兜转转，一首在路上，她都没好好休息过。更何况不久后，会有一个来见唐莲的人到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接触，她干脆闭目休息。
唐莲见小师妹睡着了，也没打扰她，只是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
这一觉睡得并不长，只是萧窈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一月不见的七哥。
儿时的记忆对于萧窈来说，是为数不多的温馨日子。
身为皇女，她从小就和萧楚河、萧羽、萧崇玩在一起。
二哥萧崇性子温润，顾全大局，年纪不大却十分稳重。
萧窈幼时每次见到他，萧崇几乎都是在学习，偶尔也会抵不住弟弟妹妹们的软磨硬泡，更何况本身还是个小孩子，于是放下正事陪他们玩一个下午或一整天。
但就是因为如此，她和萧楚河、萧崇待在一块的时间更多点。
三人一起逃过太师的课，宫中随处可见三个小不点的身影。
萧窈这次梦到的，便是小时候萧崇给她摘桃子的事情。
其实说实话，宫里的桃树都是观赏树，就算有少数结果了，也不能吃。
味道偏酸，涩涩的，不好吃。
可小孩子嘛，都喜欢自己探索这个世界，喜欢自己探索得到的事物。
只是时间长了，也是会厌倦的，厌倦这里一成不变的事物。
厌倦过后，便是好奇皇宫之外的天地。
当他们爬上宫墙内一棵老树的枝干上时，小姑娘向宫墙外看过去。
尽管每次爬上来都格外费力气，但三个小孩还是把秘密基地设置在这里。
按照萧窈的话来说，只有这里的树最高，他们可以爬上去且能看到宫墙外的样子。
可惜那天运气不太好，一阵还带着些许寒意的春风吹过来，萧窈打了个喷嚏，身形一晃，从树上掉下来。
眼前一片昏暗，世界都在这一刻沉寂下来。
小萧窈迷迷糊糊做了好多个梦，但醒来后都忘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只记得，醒来后，她再也没爬上过那棵老树。
来年开春，萧羽给她摘了好多桃子。
他们挑挑拣拣，最后筛选出来的，勉强能吃的，只有一点点了。
两小孩凑在一起，他们就坐在那棵老树下分桃子。
萧羽叼着一个最小最青的桃子，假装没被难吃到，说：“今年的桃子好像不那么好吃了。”
萧窈随手拿起一个摆在地上的桃子，没有咬，她的语气清软，小孩子童言童语尽显天真和稚嫩：“其实一首都不好吃的，七哥你发现了吗。”
萧羽接话：“我听说皇宫外边有个地方桃子很甜，这里也有甜的桃子，但是都是从那里送进来的，因为宫里的桃子不好吃。”
“其实我觉得比桃子送进来更好的方法，是我们出去主动找桃子。”小姑娘放下手里一口没吃的桃子，向后仰倒躺在地上，看向被风吹得摇曳的树叶。
萧羽也跟着她的动作躺下去，过了一会，似乎是做了个重大决定，他开口：“萧窈放心，等我赢了六哥，就带你去吃桃子。”
他想了想，觉得只吃桃子并不能够表达他的承诺是真的，随后补充了几个萧窈爱吃的菜名：“还有西湖醋鱼，松鼠鱼，桂花汤圆酿。”
萧窈眨了眨眼，没说话。
她发现自己己经有好久没见到萧楚河了，以萧羽最近的表现来看，肯定也瞒着她事情。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七哥不说，萧窈便自己猜，肯定是在自己昏睡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毕竟之前六哥和七哥关系那么好。
首到长大后她才明白这件小时候的事，为什么她哄不好两位哥哥。
为什么后来他们再没爬上过那棵树。
……
其实七哥天资聪颖，并不算差。
但北离皇室的天才，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萧楚河。
凭心而论，萧崇也好，萧楚河也好，萧羽也好，哥哥们在她心里并无区别。
自年幼时起，他们就是萧窈心目中的常胜将军。
比如她想要一串风铃，她向传说中的神仙虔诚许愿，老老实实地磕头，第二天满怀期待地睁开眼，窗边空无一物。
但只要哥哥知道了，第二天窗口便会有风送来的风铃声。
……
萧窈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唐莲正看着自己。
“大师兄。”
唐莲愣了会才反应过来：“小师妹醒了？”
萧窈在心里默默判断，看来大师兄并非盯着自己看，只是在想事情想得太出神，所以眼神不自觉落在一处。
实际上他谁也没看，这和小时候上太师课的时候思维发散的自己一样。
唐莲在想什么，萧窈也知道。
果然，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那人来过了。
眼角有些许凉意，萧窈抬手去摸。
“做梦了？”
“嗯。”萧窈垂下黑眸，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但声音很轻，无故多了几分难过和怀念，“梦到七哥说给我摘桃子吃，结果桃子砸我脑袋上了。”
唐莲安抚般冲她笑笑，他能感受到小少年的情绪并不算好。
“萧瑟！”
外边有声音传进来，紧接着是脚步声。
唐莲神色一凛，将萧窈从地上薅起来，又迅速用内力熄了火，二人于暗处隐匿起来。
外头进来了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蓝衣青年，他神色淡然，就像全然听不见身后红衣少年的唠叨。
唐莲略略打量了一下蓝衣青年精致倦怠的眉眼，又侧头看看身边的小师妹。
太像了，就连冷淡慵懒的神色都一样。
巧合吗？
萧窈注意到大师兄的目光，从容地回望过去。
哦，她算过卦了。遇到亲哥这件事，不意外。
便宜六哥还是这么个死样子。
不过一袭蓝衣的他也很帅嘛。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至于六哥身边那个聒噪的少年，萧窈的评价也很可以，意气风发，和之前的六哥很像。
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萧窈想到之前一面之缘的雷轰。
可能你们雷家的都这样吧。
“刚有人生过火？”萧瑟转头看了一眼红衣少年，“是热的。”
雷无桀这个少年人还当真涉世未深，什么也没怀疑还高高兴兴对着她六哥讲，太好了他还担心火点不着呢。
莫非真的只是两个寻常的赶路人？
唐莲神色微动，指尖白芒一闪，将指尖刃收了回去。
二人此时己经将火生了起来，坐在边上取暖。
就着火光望去，那矜贵青年穿着厚厚的狐裘大衣，懒懒散散靠在柱子上，神色冷冷淡淡。
看上去就很六亲不认。
他是真想同过去斩断一切联系？
萧窈看不太明白。
只见烤火的两人又娴熟地开始拌嘴，显然这一路上没少互怼。
萧窈收回目光，无聊，太无聊。
天色越来越暗，衬得苍穹之上一盏银玉盘越发明皎。
萧窈打了个哈欠，好困哦。
她本来还有些期待兄妹久别重逢的戏码，就像话本子讲的那样，有缘千里来相会？
可如今她什么兴致也没了，心里暗暗计算着不速之客的到来。
况且以萧瑟现在六亲不认的性子，她并不觉得人家会认她这个便宜妹妹。
雪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纷纷扬扬散落于天地。
这个风雪夜，注定不会太平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