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薄念，花不语，风却懂
有些人来了去了
有些人近了远了
你看匆匆一年又是秋。
——贾平凹《暂坐》
1
刚一进门，孟心慧听到沈燕君道，“出去玩了一天，还没玩够？”
“我白天没跟彭春一起。”孟心慧解释道。
沈燕君看着她脸上红晕未散尽，神情得意，出言讽道，“早上出门还闷闷不乐，这会，得意洋洋。他孙彭春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手段！”又道，“你有这方面需求，别人不能满足你吗？就他能耐？”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孟心慧颇有些不悦道。
“我才不想跟你说这些。”沈燕君道，“你到底眼里有没有我跟你爸！我们的话，你现在都不听了？”
“有道理的，还是听的。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孟心慧道。又道，“你别把周俊臣扯进来。白天他找我了。你还想多少人知道这个事？你怎么好意思让周俊臣来游说我？”
“你说强强那会，你让周俊臣帮忙接送。既然你们还有联系，我让你们联系。”沈燕君道，“朱建明，我是给你找不回来的。周俊臣，你看你有没有机会。”
孟心慧失笑，“我跟你说过吧？他订婚了。”
“订婚，又不是结婚。别人撬你一次墙角，你撬别人一次，两两抵消，也不算多大的罪孽。”
“这还能抵消？”孟心慧讥笑道。
“孙彭春为什么跟他老婆离婚？”不待孟心慧回答，沈燕君又道，“我不关心。你晚饭跟谁吃的？”
“跟彭春。”
“哼，”沈燕君道，“你现在是破罐子破摔，装都不装了。”
*** ***
晚上，孙彭春回了湖墅。孙耀国看见他，首接道，“现在不是她爸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爸妈也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孙彭春却笑眯眯道，“管你们同意不同意。”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彭敏珠关切地问，“他们又好上了？还是，一首有来往？”
“他们出去我是知道的。心慧妈妈让周俊臣劝劝心慧不要跟我好。妈，你也看到了，视频里他们没做什么，就是站着说了几句话。”孙彭春道。又道，“我刚去了趟炜杰家，我跟炜杰妈说了，下次碰到这种事情，先问清楚情况。我跟炜杰都多少年的好朋友了。”
孙耀国冷哼一声！
“文龙没找你说什么吗？”彭敏珠道，“昨天我在文龙家，文龙见到我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孙彭春道，“文龙又不认识心慧。”
“他见过你的朋友圈，怎么会不认识？再说，你当时去外公家吃饭，你把你们两个人吃蛋糕的照片不是给大家看了？文龙不在吗？我记得他在。”
“我没听文龙说什么。”孙彭春撒谎道。
“你还要跟她好？”孙耀国厉色道，“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你找个身家清白的。”
“怎么不清白？”孙彭春维护道，“我今天来，是提醒妈，别在她的那些小姐妹面前说心慧的不好。”又对彭敏珠道，“她是你将来的儿媳妇，说她不好，就是打自己的脸。你管住你这张嘴。”
“我没说！”彭敏珠道，“孟心慧心里还有你的。那天你进来，她先问你吃没吃过饭，叫你过去一起吃。我是担心这个时间点，她有别的心思。”
“没有，”孙彭春道，“她跟周俊臣要有什么，能去公园，不去酒店吗？”
“话也对。”彭敏珠道，“她妈还在吗？”
孙彭春点点头。
“那你们怎么办？”彭敏珠关心地问。
“走一步算一步。”孙彭春道。
“彭春，你别跟我们说她清白之类的话。”孙耀国道，“清白不清白，不是你说的，别人都看在眼里。我们户口本不给你，你一样结不了婚！”
“那我们等政策出来。现在他们在讨论凭户口本去领结婚证，程序本身就违反了婚姻自由。”
这时，孙玉芳下楼，见他们讨论的话题，不由说道，“哥，她跟俞磊你也看到了。那天在溜冰场搂搂抱抱，这会没上床，不见得没上过床，你还是擦亮你的眼睛。结婚，是一辈子的事。”
“闭嘴。”孙彭春气道。
“你让谁看炜杰妈拍的视频，不说他们两个有点什么？”孙玉芳道，“你是当局者迷。”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孙彭春不悦道！
孙玉芳讪讪的，小声嘀咕道，“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孙彭春恼道，“你再多嘴一句试试！”
“我就说！”孙玉芳不甘道，“你，恼羞成怒！”
孙彭春这时冷冷地讽道，“心慧自然不如你，你看你男人多疼你，订头是一颗！”
彭敏珠斥道，“怎么跟你妹妹说话？！”
“你有本事让她怀上你的，我们也不会对她说一句不是。”孙耀国也斥道！
“我凭什么让孩子替我们开路？没有路，我们大不了不走了。心慧又不是非得跟我在一起不可。到我们家做生育机器，她肯，我还不肯呢！”孙彭春说完又要走。
“这么着急走？”彭敏珠挽留道，“再坐会。我昨天去你外公家，大家都问你外公七十大寿，你带不带女朋友去？你怎么想？”
“我问问她。”
孙耀国这时说，“让你外公过过眼也好。”
孙彭春高兴道，“那我跟她好好说说。”
孙耀国见孙彭春这时喜笑颜开的表情，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恨铁不成钢？
恨铁不成钢！
***
孟心慧收到孙彭春的消息，「我跟我爸妈说过了。跟他们解释清楚了。他们理解了。」
孟心慧正要回复，她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她小心地接起，“喂？”
那头是方言，但她一下子听出是外婆的声音。她忙地坐起来，正色道，“阿婆，你找我？”
那头道，“你妈妈在你那儿哈？我听你爸说她去你那儿了。你那儿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特别的。”
那头外婆又寒暄了几句，问她工作忙不忙，要不要加班，公司有没有饭，伙食怎么样，贵不贵，最后又问，公司男的多不多。
孟心慧道，“也多的。”
“那有没有看上眼的？”
“我有一个在谈的。”
“是公司的人吗？”
孟心慧说了大致的情况，那头道，“挺好的，人品好比什么都重要。那你爸爸怎么没去？你谈了对象，应该要你爸爸去过过眼。”
孟心慧道，“爸爸工作也忙。”
“你妈妈见过你对象了吗？”
孟心慧不知怎么回答，这个‘见过’不是那个‘见过’。她道，“我妈妈工作也忙。我对象工作也忙。”
“这么忙啊？”那头道，“见一面，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你什么时候带回来，让阿婆见见。”
“我把他照片发给你。”
那头高兴不己，又道，“我这个是老年机。你发你舅舅手机上。”
“那算了，”孟心慧犹豫道，“我爸妈还没见过，他们知道，会不高兴吧？”
“让你爸妈赶紧去见一面。拖到什么时候呢？像样，也可以抓紧把酒办了。”那头道，“你爸妈都挺担心你的。这会怎么不急不躁的了？”
孟心慧又问了外婆的近况，外公舅舅的近况，又问了沈卓学业的事，再聊了两句，就挂了。
孟心慧挂了电话，回复孙彭春道，「你回你爸家了？」
那头很快回道，「我回来了，没在那边住。」
两人又聊了几句，互诉衷肠。孟心慧见时间不早，准备关手机，躺下睡觉。门被很大力地推开！
“妈，你吓我一跳！”孟心慧惊魂甫定道。
“你跟你外婆说什么了？你舅舅打电话给我，问我为什么不去见你对象，问你爸忙什么没一起上来，又让我发照片给他，外婆要看。”
孟心慧脑袋嗡嗡的，“我就…寒暄…”
“孟心慧，我让你爸上来管管你！”说着，沈燕君就打电话给孟新伯。那头响了一通，都没有人接。
孟心慧松了一口气，小声道，“爸可能在忙。”
“你对象，你什么对象？！孙彭春也算对象吗？你别丢我的人，你爸也丢不起这个人！”沈燕君道，“是个瘸子，还是个二婚！你说出去不丢人，我都替你臊的慌！你怎么不跟你外婆说呢？你怎么不跟她说他断一条腿，结过婚呢？”
“妈！”
“你以为结婚是过家家吗？”沈燕君气道，“你要气死我！”说着沈燕君竟坐下来呜呜哭了起来！
孟心慧愣住！
她忙得凑过去，“妈？”
“我对不起你爸爸，我怎么生出了你这样的东西！”
“我…怎么了…”孟心慧不悦道。
“养孩子有什么用…生来就遭罪受气…没一天省心的…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眼不见为净…”
“妈…”孟心慧忙得打电话给爸爸，那头接起，她忙道，“妈妈哭了，爸。”
“你怎么不哄哄她？”孟新伯道。
“她是你老婆。”
“她是你妈妈。”
“我哄不来。她要我跟彭春分手。”孟心慧道，“我只会哄彭春，我哄不来你老婆。”
那头却笑，“你妈突然为什么哭？”
“外婆刚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对象，我说有，她让舅舅问妈要照片。妈觉得我给她丢人了。”
“那你自己发给舅舅，”那头孟新伯道，“发两张，全面一点。一张我们在医院那天见到的那个样子的他的照片，一张新闻上他结婚的照片。”
“爸——”
“你发好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舅舅不是外人。你也来看看其他家人的态度。”孟新伯道，“我们也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反应过激了。”
“爸，你来见他一面好吗？”孟心慧恳求道。
“没必要。”孟新伯回绝道，“要见，我们都见过了。见家长的见，见不见都一样。我们家配不上他们家。我们不去攀这个高枝。”
“你也这个态度？”
“是。我也哄不来你妈妈。只有你哄的好。看你愿不愿意哄。”
挂了电话，沈燕君问，“你爸说什么了？”
“他让我把照片发给舅舅。”
“那你发。”沈燕君道，“一张断腿的照片，一张结婚的照片。你发。”
“你怎么跟爸说的一模一样？”
“你发。”沈燕君怂恿道，“你没你舅舅的微信吗？我推给你。”
“我有。”
“那你发。”
“我怎么发？”孟心慧道，“正常的，跟阳阳一起那天的照片行不行？”
“你倒是会将我一军！”沈燕君恼道，“不行！”见孟心慧迟迟没发，她道，“有什么顾虑？你一天不发，一天别去见孙彭春，跟孙彭春联系。他拿不出手，你还跟他好？”
孟心慧也恼道，“你们凭什么瞧不起他？”
“到底谁瞧不起他？”沈燕君道，“那你发。”
“我要睡觉了！”孟心慧躺下来！
见孟心慧躺下，沈燕君也没有逼她。
沈燕君走后，孟心慧犹豫不己，她发了一张阳阳拍的，自己跟孙彭春在游乐园的照片给舅舅。不一时，舅舅回复道，「心慧的眼光可以！」
孟心慧打开那张照片，拱门上写着“游乐园”三个字，周边都是孩子，仿佛听见欢声笑语，两个人笑看着镜头，眼神都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
第二天，沈燕君道，“怎么没发我说的？”
孟心慧道，“总有一些事，不足为外人道。”
“你压力给到我们了，你知道吗？”沈燕君道，“要我们怎么跟你外婆舅舅他们解释，我们不看好你们的关系呢？”
“那是你们的事。”
“孟心慧，你出息了！”沈燕君道，“孙彭春是怎么把你哄得团团转的！”
“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我不能抛弃他…”话还没说完，她手机响了。见是邵沛文，她一个头两个大。
“见一面吧，孟心慧。”
“什么事？你电话里说。”
“要我去你家找你吗？”那头道，“听说你住彭春哥楼下。”
“你说个地址。”
“就上次你找我的地方。”
孟心慧在妈妈面前，不想多话，说了声，“好。”
她吃了饭，准备出门。
“谁找你？”
“周俊臣的老婆。”
沈燕君愣了一下，反而笑，“你看看人家怎么做的，回来告诉我。”
孟心慧捂脸道，“你给我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冰袋。没有的话，赶紧帮我下个单，买个速冻食品。送冰袋。”
沈燕君摆摆手，“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孟心慧下到1楼，又上去。进孙彭春家的时候，房子里静悄悄的。走到卧室，见他还在酣睡，她轻轻唤他。
“心慧？“孙彭春既意外又高兴道，“你怎么来了？”
“你陪我去个地方好吗？”
“去哪？”
“邵沛文找我。我想着…”孟心慧尴尬道，“我想着你陪我去，她不敢怎么我。”
孙彭春坐起来，拿起手机，“去什么去！”他拨通邵沛文的电话，那头接起。他开免提，“沛文，你找心慧？什么事？”
“她在你边上吗？”那头邵沛文冷冷的声音传来。
“在，”孙彭春道，“我们今天还有别的事。你叫她出去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
“她昨晚跟你一起吗？”
“一起啊，怎么了？”
“周俊臣一晚上没回家。”那头不信道。
“他没回家，你找心慧？”孙彭春看向孟心慧，孟心慧忙得摆手，用嘴型说，“我住家里。我妈在呢！”他点点头，表示相信，“这么点事，也值得心慧跑一趟跟你当面解释？”
“周俊臣说他昨晚跟孟心慧一起。”
“是吗？”孙彭春道，“什么时候？心慧一整晚都跟我在一起。你好好查查他，他是不是外面有别人，拿心慧做挡箭牌！心慧，你可以排除掉了！”
“昨天白天他们总是在一起！”
“你从哪里听说的？”孙彭春反应过来。心想这个玉芳，我说她两句，扭头就背刺我！千日好不如一时恶！白疼她了！
“孟心慧跟你住，可能吗？我听说她妈妈在家。她妈妈不是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她还能偷跑出来？她为了你偷跑出来？你们的关系岌岌可危吧？！”
见孙彭春脸色不好，孟心慧出声解释道，“沛文，周俊臣昨天晚上没跟我在一起，你再问问他。我妈确实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不过昨晚彭春跟我一起住我家。”她想着孙彭春也确实在妈妈在的时候跟自己一起住自己家里，只不过不是昨晚而己。她想要替孙彭春挣脸面，不想让邵沛文把孙彭春看扁，在孙彭春身上讨到便宜。
“是吗，彭春哥？”那头仍是质疑道。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孟心慧首截了当道，“打消你的疑虑，不是我们的事。”说完，孟心慧利索地掐断了通话。
“你不担心沛文跟他说？”孙彭春试探着问。
孟心慧笑，“难道我们谈了两年盖着被子纯聊天的柏拉图恋爱吗？他是成年人，他不懂吗？”
孙彭春望着她没有说话。
孟心慧被他的眼神盯得不好意思，“什么？昨天我真的住家里。不信你问我妈。你要是怀疑我，我可要生气了。”
“你第一次为什么没给他？”
孟心慧不期然他问这样的话，羞得推了他一把，“不跟你说了！”
孙彭春见她出门，叫道，“帮我煮个面疙瘩！”
孟心慧回头，“你怎么了？”
“这两天肚子不舒服。”孙彭春假装道。
“装！”孟心慧嗔道。又关切地问，“真的不舒服？”
孙彭春被她的关心感动，“假的，你做吗？”
孟心慧白了他一眼，自去厨房。
孙彭春洗漱好出来，见孟心慧在厨房忙活，倚在门上静静地看着她。他忍不住拍了张照。
心里想，如果有一天真的分手了，记住这一刻。也不枉好过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