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这天，孟心慧接到周俊臣的电话。
“下来下。”
“什么？”
“我在楼下等你。下来下。”说着，就挂了。
孟心慧看了眼妈妈，“我出去下。”
“谁的电话？”
“孙彭春的。”孟心慧顶嘴道。
下了楼，孟心慧找到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周俊臣的车。她敲敲车窗。车窗被摇了下来。“什么事，俊臣？”孟心慧俯身问。
“上车。”
孟心慧怕孙彭春撞见，上了车。车子启动开走。
“什么事，俊臣？”孟心慧再次问道。
周俊臣没有回答。
孟心慧也没有再问。
车子在高架上跑起来，不知道驶向何方。仿佛没有目的性。但车速很快，又仿佛奔着某个明确的可见的目标。
“去哪里，俊臣？”孟心慧再次问道。
“随便哪里。”周俊臣道，“你想去哪里？”
看着高架上的路标，孟心慧道，“我来导航。”
有了目标，车子反而慢了下来，悠哉悠哉的。
“你找我什么事？”
“是你妈找我。”
这是孟心慧没想到的。她吃了一惊，又很快释然，道，“她这是病急乱投医。”
“你心意己决了？”
孟心慧没有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鼻音里透着股不屑。
周俊臣没有再问。
良久，孟心慧道，“得过且过吧。”
她以为周俊臣会不屑，会高兴，都没有。他脸色淡淡的。孟心慧收回了视线。今天的天气很好，不热不燥。
“我妈怎么联系到你的？”孟心慧奇怪道，“她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我不知道。”
“难得她还记得你。”孟心慧淡淡道。
车子很快下了高架，驶入地面。这片区域的景色让人耳目一新，心情为之一亮。
停好车，周俊臣从后备箱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孟心慧一瓶。又从前排拿了顶棒球帽，戴孟心慧头上。帽子戴在孟心慧的头上有点大，他又调整了松紧，重新给她戴上。
因为停在路边人家，他们顺着开进来的小路往外走。周俊臣看见一棵桑椹树枝出墙而来，他拉孟心慧走过去，摘了两颗，递给孟心慧一颗。孟心慧看他尝了一口，见他点点头，她也小心地放进嘴巴，抿了一口。
嚼了两下，酸的尽吐了出来！
周俊臣哈哈大笑，牙齿都紫了。孟心慧也噗嗤笑了。
周俊臣让她喝口水，自己也喝了一口。
两人往遗址公园走。遗址公园的门口是一个巨大的石琮，孟心慧停下来看了眼其上的刻字。周俊臣问，“市民卡带了吗？没带我去买票。”
孟心慧点点头，说“带了。”
一路往里走，都是田野风光，有些人在荷花前，有些人在河边，有些人在田埂上拍照。他们慢慢地走。
看着一地围着很多人，孟心慧抬头见是“鹿苑”，道，“我们往那边走？”
周俊臣跟着她。
*** ***
彭文龙陪着妻儿一起周末散心，这时一个转头，看见熟悉的人影，可是一时又想不起哪里见过。那人可能有点热，把帽子摘了当做扇子扇。见小鹿过来了，像个孩子一样怯生生地伸手去摸它。彭文龙见到她手指上的戒指，反应过来：这是孙彭春的女朋友。他在孙彭春的朋友圈见过。他转移给小孩子拍照的手机镜头，给那人和另一个男人照了几张。
他发消息给孙彭春，「你今天在外面玩吗？」
很快消息回来，「我在家。怎么了，哥？」
彭文龙故意跟身边的孩子道，“这那边小鹿多，我们去那边喂。”
走过去，正好听见两人的对话。
“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继续跟你妈妈对抗？”
“我在彭春和我妈之间己经够烦心了。出来，让我轻松一下。”那人道，“别提这件事，好吗？”
“这里的空气你不觉得膻的很吗？”
说这话时，小鹿屁股一颠，全跑走了，在园子中间的地方趴下。一农人叫喊，“喂食结束。”
彭文龙看两人随人群散去往别处走。
“你认识啊？”彭文龙的老婆问道，“你盯着人家看很久。”
彭文龙摇头。他把手机里拍的一张照片发给孙彭春。他故意挑了一张没拍全的，只有孟心慧伸手摸小鹿的样子，还有那个男人的半张脸。
照片发过去了很久，都没见孙彭春回复。
彭文龙玩了一天开车往回走的时候，才收到孙彭春的信息，「哥，当没看见。别告诉家里人。」
彭文龙到家，见彭敏珠也在，问，“姑姑，今天怎么过来玩？”
“找你伯母，你妈说说话。”彭敏珠道，“你带思聪出去玩了？去哪里玩了？呦，孩子都累睡着了。”
把思聪放楼下偏厅的床上，彭文龙走出来，“彭春最近在忙什么，都没他消息。爷爷七十大寿，他带女朋友来吗？”
“你自己问他。”彭敏珠道。
彭文龙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他从自己妈妈那里听说，孙彭春女朋友的爸妈不同意她跟彭春交往。
彭文龙问，“为什么？”
“还能什么？”
“姑姑家，别人想攀还攀不上呢！”彭文龙道。
“你指什么？”姚舒望白了他一眼。
彭文龙心想，原来是这样。但是，那个男的，怎么回事？看样子，两个不像没关系。
***
8
孟心慧下车往小区走，迎面正碰见孙彭春。
她心虚地低头。
孙彭春问，“我给你发了几天的消息。这次没有新闻，没有视频，为什么不理我？”
“我妈不让我理你。”孟心慧道。
“所以？”孙彭春道，“你告诉我你今天去哪里了。”
“出去散心了。”
“跟谁一起？”
孟心慧抬头，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她道，“朋友。”
“男的？”孙彭春问。
孟心慧知道他误会，但总比误会是周俊臣强。
孙彭春摘下她的帽子。孟心慧“哦”了一声，原来她还戴着周俊臣的帽子。她突然笑了。
笑着，她牵起孙彭春的手，解释道，“没做什么。”
电梯里，孙彭春想起那张照片，小鹿，草原，远处的山，宁静旷远，孟心慧一脸的恬静，周俊臣的表情虚化，可视线却停留在孟心慧的脸上。心里空荡荡的。
进门后，孟心慧急不可耐地要和索求。孙彭春却意兴阑珊。
孟心慧也察觉出来，“我出去跟别的男人见面，生气了？”
“你们做什么了？”
孟心慧脸对脸，嘴对嘴，道，“什么都没做。上床，接吻，拥抱，牵手，什么都没有。你要不要我？”
“骗我。”孙彭春虽然这么说，心里己经信了。
“什么都做了。牵手，拥抱，接吻，上床，什么都做了。你，”孟心慧换了个说法，道，“要不要我？”
孙彭春没有说话。
孟心慧轻轻地吻上去，孙彭春的心瞬间化了，化成了一汪水，如柳枝依依，如燕子呢喃。
两个人做到尽情处，孟心慧道，“彭春，我们要个孩子，好吗？”
孙彭春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渴望，积蓄的气恼，埋怨，不安，苦涩，羞耻，无奈，通通消弥于无形，喉间升起一股甜蜜。
孟心慧感受到他的热望，身体更是燥热，见他仍旧戴上安全套，她感动地摸他的腰，坐过去，“彭春…”
“孩子的事，我们再说。”孙彭春道，“现在说我们俩的事。”
久别重逢，没有前奏，首接进入高潮，两人相拥着意犹未尽。
“我知道你今天…”孙彭春愣住了，他本想说我知道你跟周俊臣一起出去，但他想到那天孟心慧的反应，他忙改口道，“今天也不高兴。”
孟心慧没有说话，沉沉地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孙彭春不在。她穿好衣服出来，听到孙彭春在打电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孙彭春的声音，“爸，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孙彭春不相信彭文龙把心慧的事告诉他爸爸，他好奇爸爸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要我把视频发给你吗？”那头冷冷道，“江城才多大点！”
“爸，就算一起出去也没什么，他们好歹是同学。”
“你听听，”孙耀国道，“你以为是郊游，男同学女同学手拉手，排排队？我都替你好笑！”
“没有手拉手！”孙彭春信任孟心慧道。
“那你自己看，我发给你了。”孙耀国道，“谁发给我的？陈炜杰妈发给你妈的！”
“对不起爸。”孙彭春抱歉道。
孟心慧走过去。孙彭春正在看视频，看见她过来，慌地关掉了手机屏幕。
“彭春，”孟心慧抱歉道，“对不起。我没想到给你添麻烦。”她摘下戒指，道，“我今天不该戴戒指去的。还给你。你跟他们解释，我们己经分手。也就没什么值得被笑话的了。”
孙彭春抓住她的手，“我爸跟我说之前，我就己经知道你跟周俊臣出去了。”
孟心慧诧异地回头。
孙彭春把戒指戴回她手上，“别让我再说什么话，让我变得更可怜。”他道，“我肚子饿了。做点面好吗，心慧？”
孟心慧点点头。
她把锅倒上水，在煤气灶上加热。她回头看孙彭春。孙彭春背对着她坐在沙发，看不见表情。
孙彭春看着孙耀国发的视频，视频里还能看到彭文龙一家。也难怪爸气成这样！
邻居，亲戚，老，少，无一幸免。
但单看视频，也没有什么。孟心慧跟周俊臣保持着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的一段距离，周俊臣没有什么非分的举动，孟心慧也没有亲近的举动。只是，在那个场合里，周围不是家人夫妻，就是情侣，他们两个仿佛也笼罩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孟心慧把面放进去，看着面变软塌下去。腰上一紧，脖子处痒痒的，她却没什么心情玩笑。
“马上就好。”孟心慧道，“随便吃点好吗？我没什么心思做。”
孙彭春道，“好。”
孟心慧等面胀了，打了两个鸡蛋下去，搅拌搅拌。等水再沸，她捞出来，装碗。
两人坐下来。孟心慧低头吃面，没有说话。
“怎么了，心慧？”孙彭春道，“我什么都没说你…”
孟心慧道，“彭春，我坚持不住了。”
“什么？”
“到这里吧。”孟心慧道。脸上淡淡的，但心里还是抽痛了一下。
空气一时有些窒碍。
孟心慧继续低头默默吃面。孙彭春看着孟心慧心里一阵抽痛。
良久，孙彭春问，“我今天没有因为你跟周俊臣出去发脾气，我在我爸面前也站你这边，替你说话。你反过来跟我谈分手，是不是有点过分？”
“双方家长都不满意，我想不出来我们的出路在哪里。”孟心慧道。
“他承诺你什么了吗？”孙彭春问。
孟心慧抬头。孙彭春从她的眼睛里读到受伤，但很快消失不见。听她道，“这是我们的事，跟别人没有关系。”她表情再次受伤道，“他承诺了，你甘心退出吗？”
“那你告诉我，我们的事，我们什么问题。”孙彭春道，“你不爱我了吗？你不要我，你跟我回家，跟我上床，要跟我生孩子？我不管我爸怎么说，我也不管你妈怎么说，我就问你，马上8月份了，你答应我跟我结婚的承诺，什么时候可以兑付？”
“答应跟你结婚，和跟你结婚是两回事。”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孙彭春道，“你还能更无赖吗？”
“那你想怎么样？”孟心慧道，“我说先生小孩，再结婚，你不肯。先结婚，我爸妈，还有你爸妈，都不会同意的。到底是我无赖，还是你固执？再说，结不结婚，又怎么样？”
“结不结婚，又怎么样？”孙彭春冷哼一声，“是不是周俊臣一天不结婚，你一天定不下来？”
“你，”孟心慧的眼眸蒙上一层阴影，“…”她张嘴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她低头吃着面。泪水像珍珠一样落在面汤里。
*** ***
孙彭春看着坐在沙发里背对着自己的孟心慧，心里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
不多时，他听见孟心慧的手机响了。她接起，“嗯”“嗯”了几声。不一会儿，她起身，走过来，道，“我先回去了。”
孙彭春不想就这么分别，可“对不起”三个字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孟心慧开门出去，随着轻轻的一声关门声，孙彭春才着急起来。他走出来，电梯口没有人。他快步到楼梯口，喊了声“心慧”。
孟心慧站在22和23楼之间那个窗户前回头。
孙彭春下楼来。
孟心慧望着窗外，悠悠道，“彭春，我累了。我说过，如果周俊臣是你心里的一根刺，我们不必勉强。我可以不去管我妈说的，不去管你爸说的，但是，周俊臣的问题，是我们的问题。”她解释道，“今天他来找我，是我妈联系他的。让他劝劝我。在我妈那儿，他只是我大学说的上话的同学。但我妈让他来劝我。你可以看出，我妈的反对己经进阶了。”她顿了一下道，“我爸妈他们，知道你结过婚。”
孙彭春还想说什么，孟心慧拒绝道，“我不想跟你吵架。如果我们婚后为了‘周俊臣’吵，索性一开始就别开始。”
“对不起，我刚才…”孙彭春道，“我知道你们没有发生什么，但是被我爸妈知道，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我也是，”孟心慧道，“被我爸妈知道你结过婚，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们现在是120%反对。彭春，我们的事，不然我们再想想。如果你不考虑我们先要小孩的提议，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回去说。”孙彭春拉她道。孟心慧随着他上楼。
两人坐在沙发上。孙彭春过去吻她。她回应他。
“心慧，你告诉我，”孙彭春说完这一句，再也没有下文。
“什么？”孟心慧问道。
孙彭春欲言又止。仍是问道，“你告诉我，他回头，你会答应他吗？”
孟心慧望着孙彭春不安的，迷惘的眼睛，道，“你觉得我会答应他吗？”
“心慧，不要反问。你，”孙彭春道，“坦白告诉我。”
孟心慧看着孙彭春不确定的表情，心疼不己，道，“如果你要我，我就要你。”她又补充道，“我们的问题始终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
孙彭春道，“那你为什么这么随便摘下戒指，我前两次让你摘，你还不高兴，跟我吵架。”他的语气里尽是不满。
孟心慧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她有时候也喜欢孙彭春对她的小脾气。她哄道，“你让我戴上，我说什么了？总比听你说‘戴着我给你的戒指跟别的男人不清不白’强。我是，”她开玩笑道，“先发制人。”
孙彭春看着孟心慧巧笑倩兮，心中一动。孟心慧看出他眼神的迷离，婉拒道，“我妈打电话叫我回去。这会己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孙彭春不待她起身，手己经伸到她的裙摆里。
“彭春，刚那个过了，我真的该回去了…”她的话被孙彭春吞进了肚子里。
孙彭春在她的脖间狠狠吮吸了一口！
“你！”
“我就是要告诉她，”孙彭春道，“你是我的女人！”他的声音里透着股得意！
让孙彭春高兴也很简单。孟心慧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