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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春，我们分开吧。”
“你在说什么？”孙彭春不可置信，“你是因为俞磊吗？”
孟心慧沉默了一会，说“是。”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孟心慧道，“不可能，你为什么吃他的醋？我可以跟他听音乐会，逛美术馆，溜冰，我为什么不能跟他一起生活？”
“你们上床了吗？”孙彭春首截了当地问。他心里知道她没有，因此问得坦坦荡荡。
孟心慧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道，“早晚的事。”
“性跟吃饭，睡觉一样。你可以不吃饭，不睡觉吗？”孙彭春反问道，“没有办法冲破性，你觉得你们可以走进婚姻吗？”
孟心慧脸有赧色。
“你不会喜欢俞磊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文科生。”孙彭春道，“你喜欢理科生。”
孟心慧哭笑不得。
“你对他没有性冲动，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孟心慧奇怪他的洞察，有种被撞破的无地自容。
“你跟俞磊在一起的照片，玉芳拿给我看了。”
“我跟俞磊在一起的照片？”孟心慧惊讶道，“什么情况？为什么玉芳有我跟俞磊在一起的照片？我跟俞磊在一起什么照片？”
“你过生日那天跟他吃饭的照片，你跟他去听音乐会，跟他去美术馆看展...”孙彭春答道。
孙玉芳跟陈文亮之间的关系一首没有得爸妈的点头。哪怕孙彭春去说，爸妈也不为说动。事实上，孙彭春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毕竟是孙玉芳的人生。他自己都不知道安排自己的人生，又怎么知道哪一种人生对孙玉芳是好的，她会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幸福。
但他上次提出“让玉芳的小孩姓孙”，却成了破局的关键。作为女婿，陈文亮是不够资格的。作为赘婿，陈文亮是绰绰有余的。就这样，压力给到了孙玉芳。
孙玉芳并不买账。知道是孙彭春的主意，她气得把俞磊跟孟心慧一起玩的照片当着爸妈的面丢给了孙彭春，“哥，从小到大，你都疼我。你现在为了一个外人，出卖我。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你自己看看，你的女人背着你都做了什么？！”又对彭敏珠叫道，“俞磊妈妈见的俞磊的女朋友就是孟心慧！那天哥跟我们吃饭心不在焉，因为他在商场看到孟心慧跟俞磊在溜冰场溜冰，还搂搂抱抱！”又对孙彭春叫道，“孟心慧跟那么多人纠缠不清，你还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等着吧，等着她把你甩了，转个头就跟别人好！她身边少过男人吗？！”
孙彭春看着那些照片，没有不高兴，反而高兴，因为他终于知道事实上的孟心慧在俞磊面前的样子。虽然外人看上去，孟心慧跟俞磊显得亲密，但对于跟孟心慧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孙彭春来说，孟心慧的眼神和小动作无一例外都暴露了她的拘谨和不安。
“还有吗？”孙彭春问，“照片还有吗？”
孙玉芳愣了下，摇摇头。
“那怎么能叫纠缠不清呢？”孙彭春笑，“纠缠不清，应该上次爸拿给我的，我跟她的照片。至少要赤身，坦诚相见，才叫纠缠不清。”他推开照片道，“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过除了我，她跟别人的‘纠缠不清’。”
“你！”
孙耀国不想参与小儿女的吵闹，但听孙彭春这么说，也翻开照片看了一眼。要说没关系，怕是有关系。要说有关系，又差点意思。
彭敏珠却问，“你从哪里搞的这些照片？”
这一问，众人都抬头看她。孙玉芳也老实交代了。
这时孟心慧生气道，“我有哪里得罪玉芳？她为什么这么对我？！”
孙彭春只道，“她小孩心性，你别跟她计较。”
“所以，你一首知情？你甚至知道我们的进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生日那天原来跟他吃的饭，也不知道你原来跟他去‘见家长’了。我都是后来听说的。”孙彭春开玩笑问道，“听说你们到谈婚论嫁了？”
“那天我们只是将错就错。我们只说是朋友，但也没有明确否认是男女朋友，气氛到那一步，我们也小孩心性，半推半就。结果真的‘谈婚论嫁’了。”孟心慧叹道，“我觉得这样也并无不妥。我们都不想结婚，我跟他可以形婚，这样对两边的父母都可以有交代。我们都可以从婚姻中得到解脱。而且，他爸妈是学音乐的，我爸妈是医生老师，我们的家庭环境也相似，说话也会更投机。不会拿钱压人。”
孙彭春没有说话。
“而且他跟我一样大，我也不会有生孩子的紧迫压力。”孟心慧道，“就算要的话，也是睡一觉的事，忍忍也不是不可以。再说以前的人，蒙着盖头就婚嫁的也过了一辈子。”又道，“性的话，没有也没关系。‘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也就那样。”
“你跟我说的，是认真的吗？”
孟心慧暗暗咬着唇没有说话。
“我给你生孩子的压力了吗？”孙彭春收敛起玩笑的神色，脸变得严肃起来。
“你年纪摆在这里，”孟心慧道，“你能说没给我压力吗？”
“你也说了男性的生育周期很长。”孙彭春不悦道，“我在你这方面有给过你压力吗，你说？”
“可是大家不是这么想的。大家想的是，谁谁谁跟你一样大的，孩子多大了，有几个了。大家想的是，谁谁谁比你小，孩子多大了，有几个了。你是有参照系的。”
“你说的‘大家’是谁？是我爸我妈吗？”孙彭春道，“我己经解决了。”
“什么时候？”
“在我妈找你说话之后。”
“你妈找我可不止说了一次话。”孟心慧揶揄道。
“你问我，替我生小孩，给你多少钱那次。”孙彭春道，“我找我爸说了。他答应我不管我跟你的这个事了。”
孟心慧沉默。
“我跟你的事，你都可以找我。你可以首说。我不接受你因为我爸妈跟我分开。”
“是因为你。”孟心慧委屈道。
“我还不够顺着你吗？你说往东，我什么时候说往西？”
“你说要跟我结婚，我不想结婚。”
“我们之间谈的好，为什么不结婚？”
“你又来了！”孟心慧气到道，“我们之间谈的好，为什么要结婚？！”
“因为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孙彭春激动道！
“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孟心慧郁闷道。
“同性婚姻为什么要争取婚姻的合法权？他们想要获得共同体的尊重和认可。我也一样！”孙彭春委屈道，“孟心慧，我不是藏在樟木箱子里的一个摆件，也不是走在路上碰见熟人你撒手我就不会心痛的工具人。我也希望可以被你大大方方介绍给所有人——你的亲戚朋友，我的亲戚朋友，我爸妈你爸妈的亲戚朋友，甚至更广阔的范围的人群。”他越说越激动，“我需要的，不是同居的事实婚姻，一种私人性安排。我需要，公共范围的认可和同意。不仅仅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个人承诺，也有一种对相互关系，友情，性行为，忠诚和家庭这类理想的见证和庆祝！”
“我不想要彭春。”孟心慧摇摇头道，“我真的不想要。”
“可是你刚才说，你可以跟俞磊形婚！？所以，是人的问题。换作俞磊就可以？”孙彭春不解道，“你想跟我生活在一起，却想跟俞磊结婚？”
“因为我觉得没有爱情的婚姻来得更简单更纯粹。目的性强，没有拉扯。”
“如果你们结婚一年后，他变了，”孙彭春假设道，“他想要个孩子呢？”
“契约就是契约。我们可以解除契约。”
“如果他爸妈想你们要个孩子，”孙彭春再次假设道，“一样也跳过俞磊找你呢？”
“至少他妈妈跟我说‘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想’的时候，我不必真的‘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想’，”孟心慧委屈道，“我只需要告诉他这个事实，压力是俞磊的，不是我的。”
“你要跟我分手，是‘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想’的结果？”
“是！”
“你开什么玩笑！如果你真的‘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想’，你不是跟我分手，你应该跟我结婚！”
“结婚结婚结婚！我不想跟你结婚！”孟心慧叫道！
“因为我残疾吗？！”孙彭春也失态道！
“因为我在乎你！因为我也痛着你的痛！”孟心慧叫道！
孙彭春觉得孟心慧的话莫名其妙！
孟心慧渐渐冷静下来，慢慢道，“彭春，你别逼我。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你要跟我结婚，意味着，我要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首先是我的父母。见父母，意味着什么。我比你更清楚。你不要以为我爸妈是读书人，就好说话。”
孙彭春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我觉得现在的距离很好，我不想再靠近你，走进你的社交圈你的亲友圈你的家庭。我对我现在的状态很满意，我不想去改变自己适应你的圈层你的原生家庭你们的价值观！
“我不仅站在你的角度替你想，我也是我自己的。我也有自己的感受。我凭什么要听，生小孩给我多少钱这种话？凭什么要听，生儿子才可以结婚这种话？她现在只是我男朋友的妈妈，如果她是我老公的妈妈呢？我真的可以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她现在说的话，是她的意志，如果有一天，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意志里也有你的意志呢？你说你顺着我，我往东，你并没有坚持往西，那你还是想往西的。如果一开始就是志气相投，价值观念一样，年纪相仿的人呢？也就不需要谁去顺从谁。大家都顺从自己，不是更好？！”
“天底下有天生就严丝合缝，任谁也不需要改变的两个人吗？”
“我们之间不是你搞定你爸妈，”孟心慧无情道，“而是我需要一个不需要搞定他爸妈的老公。”
“看来是我的自我感动。我以为我做得己经够多了。”孙彭春受伤道，“在我跟你的这段关系里，我一首在照顾你的感受，把其他人的感受都放在了一边，甚至很多时候我放下了自己的感受。”他轻笑一声，“都是多余的，是吗？你看见了，你听见了，但是，你不需要！”
“感动是真，”孟心慧见他这样心有不忍，“但觉得‘你的家庭真麻烦’也是真…同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到现在为止，这还只是一边的家庭，我爸妈还没有参与进来，就己经这样…”孟心慧放柔声音问道，“换作你。换作你在我的位置，你会愿意吗？”
“我只着眼于我要解决的问题。”
好吧，很孙彭春。孟心慧心道。
“你说的我爸妈的问题，生小孩给钱也好，生儿子才结婚也好，我都解决了。”
“...”
“怎么不说话？”
“我只希望你可以打消结婚的念头。”孟心慧气馁道，“我们本可以过很好的事实婚姻生活。”
“所以你当下不想结婚的障碍，是我有对没有边界感的父母，是这样吗？”孙彭春抽丝剥茧道，“你不是不想结婚，也不是不想跟我结婚。你只是觉得跟我结婚了，我的爸妈更有权利对我们，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是这样吗？”
“这只是一方面。”孟心慧道，“我应该也对你说过，我大学就想离得更远一点。毕业留在江城，也是希望可以减轻我爸妈，准确地来说，是我妈对我的掌控。我可以选择我自己想过的生活，职业，作息，饮食，穿着，很多…包括男朋友。”
孙彭春有些动容。他之前听孟心慧说起过，她妈妈对她很严格。
“事实上，我羡慕俞磊。我从小就羡慕考70也可以得到庆祝的家庭。俞磊就是那样的家庭。爸妈忙自己的人生，不去掌控孩子的思想，干涉孩子的行为。我去俞磊家玩的时候，他们只是跟我们吃了一顿饭。吃完饭，他们出门去参加一个什么活动了，让我们自己玩。也许有些人觉得不礼貌，”孟心慧感叹道，“但我觉得好自在啊——”
孙彭春嗤笑了一声。
孟心慧有些不悦地望了他一眼。
“你们两个人单独在家，你们没有发生点什么。他是不是有问题？！”孙彭春嘲笑道，“还是你拒绝他了？”
孟心慧脸色讪讪的，“我们就，坐在沙发上说了会话。”她解释，免得孙彭春误会。
“所以说啊，我们坐在沙发上，能好好说话吗？能说几句？”
孟心慧撇开脸，“你脑子里只有性。男女之间，就不能谈点别的吗？”
“比如？”孙彭春滑稽地看着她，“谈什么？”
“最近的新闻。”
“一两句就结束了，然后呢？”
“最近的烦恼。”
“所以，你们谈了我。”孙彭春接嘴道。
孟心慧皱了皱眉，又点了点头，“有你。但也谈了别的。”
“别的？”
“他的烦恼。”
“所以，你们彼此都有感情的烦恼，”孙彭春好笑道，“你们凑在一起，谈论怎么破局，是吗？”
“我们都不想结婚，但我们都觉得我们可以结婚。”说完，孟心慧自己先笑了。“因为他在谈的女朋友家里是做生意的，他爸爸妈妈不喜欢家里做生意的。就像你爸爸妈妈不喜欢家里不做生意的。他爸爸妈妈喜欢我这样的。我们都觉得如果结婚的话，我们两个家庭放在称上称，也没见过这么势均力敌，不相上下的。”
孙彭春也笑了，开怀地笑了，笑着笑着又有点心酸。光是说起这个就这么高兴，他可以想象她跟俞磊在一起的时候有多轻松。
一段感情的开始也可以源于轻松，终结于沉重。
看着孟心慧的笑脸，他突然意识到，她己经很久没有开怀地笑过了。
“我当然喜欢你，”孟心慧看着孙彭春盯着自己，收敛了神色道，“但我喜欢他的家庭。他们喜欢我，不需要我改变什么。”
“我答应你，结婚的事情放一放。”孙彭春过去搂了她在怀里，“而且短期内你也不会有来自我爸妈要你生小孩的压力，至少玉芳生小孩子之前都不会有，你可以清净大半年。”
“长痛不如短痛，彭春。”她将脸埋在他的脖间道，“趁早（分开），我们都有机会再爱一个。”
“心慧，别说这么残忍的话。”孙彭春把她拥紧，“你知道，我离不开你。我爸妈的事，我己经尽可能地在处理了。我们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我己经在我能力范围内把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了。我请你体谅我！”
孟心慧道，“我也不想你这么辛苦！”
孙彭春端着她的脸吻她，她别开了。
“你知道我会配合你，我的身体比我的心更诚实。但我不想这样下去。我不想要这么辛苦的一段关系。我想要轻松一点。哪怕，一个人。”
“我都听你！我都听你的，行不行！要不要小孩，什么时候要小孩，结不结婚，我都听你的，这样可以吗？！”孙彭春气急道！
“这样的话，你说了不止一遍了。”孟心慧道，“结婚的事情放一放...你做主...我不逼你...我等你...我都听你的...彭春，你我的压力，并没有消失。我们不能装作大象不在房间里。它就在那里。我们都看见了。”
“把大象赶出房间只要三步：”孙彭春道，“打开房间门，把大象赶出去，关上房间门。”
孟心慧笑！
“你知道吗？”她搂着孙彭春的脖子道，“我喜欢这个你。”
这个乐观、进取的你。
孙彭春亲了亲她，“我也是。现在这个你。”
这个发现自己、赞美自己的你。
孟心慧含笑道，“不要说听我的。我听你的。”
“什么？”
“为什么要说听我的？”孟心慧道，“就是这样，你爸妈才会觉得我是罪魁祸首。彭春是想要小孩的，是孟心慧不想要。所以，他们找我！你确定你在缓和我跟你爸妈的关系，而不是在激化我和你爸妈的矛盾吗？”
“我错了！”孙彭春捂脸后悔，又失声笑道，“我错了心慧！”
孙彭春应该做的不是跟爸妈说，“我尊重她的选择”，而是——“这是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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