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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温不火地向前，像个轮子一样，一圈一天，又一天。
就这日两人相约看了电影。
出了电影院。
唉——
孟心慧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孟心慧注意到孙彭春沉默，心里有些不安。
她很喜欢这本小说，她不喜欢小说翻拍的电影，但是看过预告片，她很想来看。
孙彭春不想周末跟她分开，因此也要来，事先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电影。虽然她跟他提醒过，“片里的内容可能会让他不舒服。”但之前显然他没有当回事。
故事很简单。在一次偶然的场合里，女主遇到了男主，男主是左腿残疾。这点跟孙彭春一样，所以孟心慧才说这部片子可能会让他不舒服。女主喜欢上男主，他们在一起恋爱。有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外旅行的时候暴露。他是暗藏在毒贩伙里的缉毒警察，因为暴露，不得不重新启用。这一去，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事，跟女主阴阳两隔。女主几年之后也自杀了。
故事很简单，过程惊心动魄，结局撕人肺腑。
但尽管男主也是残疾，在电影里，甚至小说里，女主跟他并没有因为身体残疾发生过矛盾、冲突，仅仅是女主的妈妈知道这件事后不同意女主跟男主在一起。其他的地方，应该也不至于引起孙彭春的反感。孟心慧不知道孙彭春的不快来自于何处，明明开场前还很开心的模样。
“怎么脸色怎么难看？”孟心慧凑过去牵了牵他的手，“哪里不舒服吗？”
孙彭春并不说话，他往扶梯方向走。
“我们为什么不坐电梯？”
孙彭春自顾自地往前走，没有应她。
“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了？”孟心慧一直追着他问，孙彭春三缄其口。孟心慧知道孙彭春性子沉，心思重，也就不再追问，默默地走在他身边。
“心慧！”
孟心慧吃了一惊。她不其然撞见采薇，还有鸿宾表哥和他们的小孩在游乐区冲她招手。
“你们怎么在这里？”孟心慧上前一步，问道，“你们不是住浦沿吗？”
“小孩子晚上想看灯光秀。索性早点来，在这边先玩会，待会吃了饭再过去。刚才阳阳说看到姑姑了，我还不信。”采薇惊喜道，“他才见过你几面啊，就认出你了。他眼睛还真是尖哈，记性也好。”
“你们晚上到我家里吃饭吧。这儿离我家才一个街区。走走很快就到了。”
孟心慧说话间，并没有想要介绍孙彭春，还非常小心地不着痕迹地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藏起来，孙彭春都看在了眼里。他突然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一个人默默地朝前走。停下来也没有必要。孟心慧不禁在人前不承认他是她的男朋友，也不承认他是她的朋友。
采薇说不用了，小孩子正玩得起劲。
孟心慧也没有强求，跟采薇一家互道告别。
回过头不见孙彭春，快步走出来。左右看看都没有人，正想给他打电话，走了几步，看见在小店门口在树下抽烟的孙彭春。
他手指擒着烟。偶尔抽一口，大多数时间捏在手里，任它燃着。
孟心慧一时有些心乱。
慢步走到他面前，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张口。虽然有言在先，不进入彼此的社交圈，但真的这么做的时候，一切显得残忍和无情。
“聊完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平平淡淡，没有什么。
孟心慧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应他。
孙彭春把烟头在旁边的垃圾箱上掐灭，“那走吧。”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什么。车厢里放着广播。出租车司机在抽烟。
烟随着风的吹进，在车厢里弥漫。
“师傅，能不能忍忍？车上坐着人呢！”孟心慧不客气道：“那张字条写了，如果开车师傅有在车厢内吸烟的情况，我有理由拒绝付车费！”
出租车司机回头笑了一声，露出两颗黄黄的门牙，顺手把烟掐了，望着后视镜道：“小姑娘，说话还挺冲啊！”嘿嘿笑了笑，又来一句道：“跟男朋友吵架了？小伙子哄哄啊！这烟瘾来了，怪难熬的！小姑娘，对不住了啊！我掐了！掐了啊！”
孟心慧淡淡道了句没事了。
“我不是她男朋友。”
孟心慧瞪了孙彭春一眼。
一路无言。
下了车，孟心慧跟着他进电梯。
孟心慧摁了23楼。
孙彭春又摁了个22楼。
“你生我的气了？”
“生什么气？”
孟心慧无言以对。
22楼到了。
孟心慧静静地立着。孙彭春则按在开门键上。
一会快要合上，他又摁。
如此开开合合三四次了。
孟心慧挤到电梯控制面板那边，摁了关门键！
电梯控制面板被孟心慧挡住，孙彭春没有再做什么。
*** ***
进了门。
“你生什么气？我犯什么错了？”孟心慧委屈道，“从看完电影开始，你就一直跟我较劲，跟我怄气！”
孙彭春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拿打火机点上慢慢吸了一口。
孟心慧夺过，在玻璃桌上掐灭！
洁白的玻璃顿时黑了一片。“别抽了！”
“你说呢？”孙彭春冷冷地看向她，“我生什么气？我生谁的气？我该不该气？”
孙彭春把那根烟拾起来，重新点燃。
“我叫你别抽了！”孟心慧叫道！
“你是我的谁？”孙彭春捏着烟，并没有抽，只是冷冷道，“你管那么多！”
“孙彭春，你过分了！”孟心慧道，“我对你怎么样？！你怎么用...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听不惯，”孙彭春怒斥道，“滚回你自已家去！”
“你太过分了！”孟心慧眼泪汪汪的！嘴巴颤动，却说不出一句别的什么话。
恼了一会儿，她跑去内室搬出行李箱，把衣服、书、拖鞋一股脑儿塞行李箱里，又把从卧室收拾的洗漱用品、连带阳台上晒着的还没干透的衣裤袜子都收拾进来。
孙彭春冷眼看着她收拾。
“你希望我怎么做？”孟心慧站起身，叫道，“你希望我刚才大大方方介绍你是我男朋友吗？”
“对！”
“对！！”
“对！！！”
孟心慧没有想到他这么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下次。”孟心慧淡淡地道。
“说我是你男朋友，丢人吗？让你朋友比下去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我不存在吗？”孙彭春抓过她的手，摘下她的戒指，狠狠地摔在地上，“这个戒指，对你而言，有什么意义呢？这还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不在呢？！”
孟心慧愣了一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孟心慧在客厅里找那枚扔掉的戒指。在沙发底下，伸手捞出来。她放在茶几上，在茶几旁席地而坐。
孙彭春看着茶几上的戒指，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为什么喜欢这款？”
——“因为你戴起来比较好看。”
——“为什么喜欢这款，你明明对其他的款式很感兴趣，听得很入迷，而且你试戴的效果都很好。”
——“我也说不上来。可能别的款式给我的感觉男女有别吧。我更喜欢自已是橡树跟你站在一起。”
“我们用‘非暴力沟通语言’好吗？”孟心慧安静道，“表达初级情绪，说出你的感受和需求。”
“嗯。”孙彭春对这本书有点印象。低着头专心看书的孟心慧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心里也不再那么难过了，表情也不再那么冷峻，添了份柔和。
“我先说我的。”
“好。”
“我知道要你替我考虑很难，就像我也没有办法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一些问题。”孟心慧语气柔和道，“你问我为什么选这个金色的戒指。我希望我们之间，爱像羽毛一样轻盈，包裹我们，而不是充满棱角，充满斗争。S型的设计、曲线感、流动的线条、波浪形，我都不喜欢，我不希望我们的感情是波澜壮阔的，我只希望是无波无澜的。我不想跟你结婚，不代表我不想跟你好好恋爱！”
孙彭春表情动容，但还是冷冷的。
“现在可以把烟掐了吗？”孟心慧道，“我...我不舒服。”
孙彭春没有听她的。
反而点了点烟灰，吸了一口。
孟心慧站起身。
孙彭春盯着手里的烟，余光都在看她，并没有说话。
“你是想跟我分手的意思吗？”孟心慧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孙彭春抬头，见她的眼眶有些红。没有多犹豫，他拉开抽屉，把烟灰缸拿出来，将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
“你说吧。”孟心慧道，见孙彭春无动于衷，又补充道，“轮到你了。”
孙彭春仍是不为所动。
孟心慧道，“你说啊！”
“说什么？”孙彭春道，“我刚都说了。”
“你说什么了？”孟心慧见他语气已经恢复冷静，在他身边坐下来，“我们说好，不进入彼此的社交圈。”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孙彭春道。他拿起桌子上的烟又燃了一根，吸了一口道，“一周年了。戒指，你拿着，当做一周年纪念。我们分手吧。”
空气一下子降至冰点。
孟心慧就这么呆坐着。
孙彭春吸着一口又一口的烟。
一根烟燃尽，孙彭春回头望向孟心慧。见孟心慧的表情还是呆呆的，孙彭春道，“回去吧。”
“...”
见孟心慧不为所动，孙彭春又燃了一根。
不知过了多久，孙彭春觉得屋子里过分安静，回头才发现孟心慧将头枕在了沙发上。
孙彭春以为她睡着了，凑近想要喊她去床上睡，才发现她睁着眼睛。他喊了声“心慧”，她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别哭啊，”孙彭春拿手给她抹眼泪，“心慧...”她眼泪越流越多。
孙彭春慌地拿了纸巾给她擦。孟心慧把脸埋在手心里，不肯。
“心慧，怎么了？”
“彭春...你太过分了...”孟心慧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你太过分了...”她下巴颤动，却说不出一句别的什么话。
“那你说让我怎么办？”孙彭春无奈道。
“你太过分了...”孟心慧还是这么一句。
又过了许久，孟心慧许是哭够了，她坐了起来。她从茶几上的纸巾盒连续抽出几张纸巾，擦干了眼泪。她语调平静道，“那个女的，不是我朋友，是我嫂子。那个男的鸿斌是亚琼的哥哥。”
孙彭春倒吸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
“我不知道是我朋友，我今天会不会介绍你。”孟心慧道，“今天是鸿斌他们，再来一遍，我还是不会介绍你的。要是让鸿斌知道我跟你在谈恋爱，我妈这会肯定就知道了。我还不想让她知道。”
“所以说，为什么不想她知道？”孙彭春明知故问，自嘲道!
孟心慧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还不想跟你分开。”
孙彭春心里有所触动。
孟心慧转头看向他,“我妈就跟电影里女主的妈妈一样，我猜，她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说着，她站起身，道，“你要分手，我...”
孟心慧的下文被孙彭春吞进肚子里。
唇舌缠绵。
孙彭春捧着孟心慧的脸，额头抵着额头，道，“别答应，心慧。我收回。”
孟心慧嗔道，“你太过分了...”
孙彭春握她的手往自已的脸上招呼，道，“我过分，你打我消消气。”孟心慧这才笑了。
两人躺在沙发上。孟心慧念着一首小诗：
“你要成为怎样的人
你要像峙立于
不断拍打的巨浪之前的礁石
它巍然不动
驯服着周围海浪的狂暴
/我听到你说
我是如此不幸
才有此事发生在我身上
/但此言差矣
或许该说
我是如此幸运
未被过去之事所打倒
亦不为将来之事而恐惧
/人人皆会遭遇不幸
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欣然面对
从不妥协
毫无怨言”
孙彭春认真地听着，问，“你念的是什么？”
“是马可·奥勒留《沉思录》里的一段，我以前看“black sails”，记下来的，第三集最后的一段话。就像说你，说今天电影的男主角。”
孙彭春不无感动，捧着她的脸吻下去！
做到动情处，却听得门关咔哒一声！
孙彭春跟身下的人都是一惊！
孙彭春抬起头，瞧见是环顾四周的——孙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