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医侠传人

2025-08-20 5376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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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时候户长国咏梅没回来。

唐红旗做的贴饼子又酸又硬,黄豆汤淡得像酸泔水一样。

满自由的嘴开足了火力:“唐红旗,你就知道假积极。驴嗓子还老惦记去唱样板戏,你先好好把饭做好行不行?吃这玩意儿,再开半宿大会,回来还能睡着觉啊?”

唐红旗:“爱吃不吃。天天大饼子黄豆汤,你嗓子能变成百灵鸟?”

满自由:“嗓子是天生的,和吃什么有个屁关系?又馋又懒又笨,结了婚也得被你男人一天揍八顿。屁股给你打开花……”

唐红旗:“你再放屁我把汤泼你脸上。”

满自由:“好好一匹马陷死在老母猪了。不如宰了吃肉呢。”

饭没吃完,墙上的小广播就响了。今晚果然开大会。

生产队里开大会,只要不是在校读书的学生,带孩子的妈妈。其他人无论男女都得参加。

三间房的通山大炕上挤得满满的,屋地下还坐满了拿着苞米叶子套包、麻袋片子、坯头子垫屁股坐着的人。上点年纪的干脆自已从家里拿着小凳子来。

满自由告诉他,这种大会没三两个钟头完不了。

华子和满自由、赵国伟来得早,都坐在炕上。可是人越来越多,他们几个越挤越靠炕里,男男女女也是越挨越近。

华子左边是满自由赵国伟,右边就是唐红旗、元朝辉。户长国咏梅却没上炕,一直跟着队长白凌云的屁股转。

宣布开会以后,白凌云坐到靠窗的椅子上。国咏梅却坐到那张左右摇摆吱吱呀呀的条桌后面,开始读报纸。

赵国伟有经验,他靠在炕角,躲在人背后一歪身子,靠在墙上就闭上眼睛睡觉。满自由仰靠在后墙上也闭上了眼睛。

华子个子大,怎么弯腰也躲不到人背后。

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大会,华子感觉很新奇有趣,不免东张西望。身旁的唐红旗靠在他的右肩上,越靠越紧。可以听见她的肚子咕咕叫。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省医院开会,男男女女都保持着一份矜持。可是在生产队这大房子里,根本没什么避讳。实在太妙了!

别管批谁斗谁,也别管报纸说什么。紧紧挨着女人感觉就像温柔乡里泡澡,神游仙境。

国咏梅读过《人民日报》又读本省日报,看样子她前面那一摞报纸都得读过一遍。

华子忽然觉得一只细腻柔软的时候抓住了自已的右手。一定是唐红旗。他没撒开也没看唐红旗,就是默默的握着。国咏梅读的什么再也听不清了。

正当华子的心怦怦乱跳,浑身发热,心火旺烧的时候,唐红旗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忽然一股刺鼻的臭味儿升腾起来。他就觉得唐红旗的手紧紧握了他两下。

华子的所有兴致全都弥散了。

满自由:“唐红旗,你又……”

华子本能地:“嘘,别说话。听着。”

终于轮到白凌云讲话了。睡觉的不睡了,垂头的都抬起了头。甚至唐红旗的肚子都不叫了。

白凌云把一个五十来岁,瘦高的男人叫了上来。命令他鞠躬撅屁股,向着全体社员站好。

“我们生产队,还存在懒惰的剥削思想。这种思想的根子就是他康富担任队长期间留下的余孽!生产小组组长窦保成就是继承了他的剥削思想,害死生产队的耕马,阴谋迫害下乡知识青年……”

原来这个人叫康富。华子握了握唐红旗,小声说:“不至于吧?”

唐红旗:“别说话。”

随即那个外号叫苞米瓤子了窦保成也被弄到了前面站着。白凌云一通慷慨激昂的批判之后,就是李清华等几个男女社员揭发批判……

夜里十一点多,大会才散。

谷之华彻底抹去了省城战斗队那些战友们的说法。

他感觉下乡插队太好了,开大会挨着美女,简直美上天了。

他奶奶的,最好天天晚上这么开大会。这比打架痛快多啦!

回集体户的路上,唐红旗一直有意无意地跟华子走在一起。

可是回到五间房,满自由、赵国伟就嚷着肚子饿睡不着觉。

华子问:“咱这还有什么能吃的?”

唐红旗:“能有什么呀?苞米面儿,没泡的黄豆。院子里有葱、白菜……”

“熬点苞米面糊糊,猴儿钻被窝。我来做。”

满自由:“哥们儿,你会做饭?”

“八岁就烀土豆,在少教所咱是火头军。你来烧火。”

国咏梅回来的时候,大半锅被称为猴儿钻被窝的苞米面糊糊只剩下一碗了。

国咏梅喝了一口不禁赞道:“好喝!你会贴饼子么?”

“那得提前发面。”

国咏梅:“懂行。明天你就给大家做饭。在队里顶七厘股子,提前收工一个小时。”

华子又问:“七厘股子?什么意思?”

满自由:“就是提前一个小时回来做饭。不过,别人挣十分你只能挣七分。”

华子:“行。就这么定了。帮我琢磨一把搞头,把院里院外的荒草都清除掉。看着闹心。”

你奶奶的,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不明白?无论在什么队伍里,火头军最不起眼儿,但是最实惠!元帅都有可能吃不饱,火头军绝对饿不着!

华子跑了一趟喇嘛庙铁匠炉做了一长一短两把采药镐,先把院子里边、周围的杂草都清理干净。

集体户的几个年轻人从没见过这种奇怪的工具。从外形看,跟十字洋镐差不多。可是比十字镐轻巧很多,一头是锋利的四棱锥,一头却是扁平的铲头,和刨埯镐差不多。华子就是用这种工具,不但把杂草清理干净,还把拉拉蔓、老牛莝、洋铁叶子的根子都挖了出来,晒在窗台下。

一个大院被他弄得干干净净,方方正正。

他刚把饭菜摆到桌子上,国咏梅他们就回来了。

赵国伟:“小兄弟,看你这架势真想在母猪岭常驻沙家浜啊?”

谷之华:“嘿嘿,别说集体户。就是在少教所里当火头军,院子房间都是我收拾。学医的得讲究卫生,谁故意糟蹋,就是一顿揍!”

唐红旗:“将来谁给你当媳妇儿,只要不挨打那可是享福了。”

谷之华:“放心。兄弟轻易不跟女人动手。打女人赢一百次都不算尿性。”

满自由:“那也得看是谁。你要是把白凌云揍一顿……”

“满碎嘴子!”国咏梅发话了“你别胡说八道挑事儿!华子,你的火头军当不成了。队长要求,你人高马大的必须满工整劳力!尤其过两天秋收,你得冲到第一线。”

赵国伟:“你没跟她解释,华子个头儿不小,可才十八岁。还是个半大孩子。”

国咏梅:“我说了。她把我一顿臭训,说我护短,有个人想法……”

华子:“哥哥姐姐,没事啊。要在队里扎下去,各样农活儿早晚都得学会干!白凌云又辣又骚也就罢了,原则上绝不手软。咱没说的。”

满自由:“集体户还得轮班做饭。别人还都凑合,可唐姐做那玩意儿实在太难吃。放屁都是酸味儿。”

华子:“没关系。哥姐儿几个对我不错。只要有时间兄弟一定帮忙。”

集体户轮班做饭,早午饭也就罢了。只要到唐红旗、满自由值班做饭,多数都得华子下厨房。不算剥削,可是比生产队里的任何人都累。

不过在集体户做饭,自由空间很大,不像少教所就那么几样。大院的菜畦里可以种蔬菜,集体户的院子疏于管理,也有白菜葱。可是集体户做饭也很麻烦,两男三女,除了赵国伟,其他人都很挑剔。在少教所没人敢说什么,不管好歹都得乖乖吃掉。

不过这里的贴饼子比少教所的窝头好吃一万倍!华子上工的时候也会把贴饼子切开,中间加上咸芥菜丝,用纱布包好揣在衣兜里。干活饿了就拿出来吃。

开始的时候,华子还想抓住赵国伟或者满自由的把柄,打一架。制服他们,自已就可以扬威立万儿,作威作福了。

可是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日子,发现这五个知青跟省城里那些“战友”根本不一样。他们一点战斗理念都没有。白天在生产队谨言慎行,可是回到集体户,不论男女,根本不设防。都是真心拿他当小老弟。就是从老乡家要一穗烧苞米都给他留一块揣回来。

女知青洗衣服被子都带着把男知青的洗了。男知青也从不让女知青挑水磨面砍柴火。

华子很快就喜欢上这些人了。

国咏梅甚至把自已的杂粮拿出去换鸡蛋,也绝不让华子出去偷东西吃。国咏梅从来不训人,也不对任何人下什么令,但是包括华子在内都愿意听她的。

和国咏梅相反,白凌云作为队长,全小队的人都得听她的。可是没有几个人心甘情愿,都是表面服从心里骂。

随着雨季过去,天放晴以后白凌云就通知社员上工铡喂马草。

不过现在生产队铡草用的不是电影里演的那种人力铡刀,而是一种人力摇动的轮式铡草机。电影里那种铡刀两个人就可以,但很慢,长短很难掌握。而这种轮式铡刀显然是为生产队设计的,一次需要五六个人。

集体户这几个男女正好一组,华子和赵国伟摇轮子,满自由续草,国咏梅供草,元朝辉负责拿着柳条片筐把铡出的喂马草送进装饲草的马草房里去。

华子和赵国伟、满自由调试了两遍就掌握了要领。当唐红旗把马车上的谷草搬运过来,他们的轮式铡草机已经均匀地嚓嚓嚓运转了。

一个小时,白凌云招呼换班,下一组是康富他们。他们这一组人比较多,除了四个整劳力,还有两个小伙子一个半拉子。也有一个高个子姑娘,不算太漂亮但很壮实。

华子认识两个,一个是开批斗大会陪斗的康富,还有一个就是那天垫道在一起的康小皮。

高个子姑娘往铡草机跟前搬运谷草,康小皮和弟弟康小毛觉得轮式铡草机很好玩。哥两个摇动空铡草机呼喊着,把铡草机摇得当当当疯转!

华子:“他们这么玩儿,非把铡刀刃弄崩了呀。”

满自由:“你操那心干啥?弄坏了正好放假。”

元朝辉:“总放假你不挣工分儿啊?”

唐红旗:“又脏又热,我宁可不要工分儿。”

轮式铡草机依然在当当当地疯转,康家哥俩嘻嘻哈哈,不亦乐乎。

“你们给我停下!”一声断喝,白凌云到了!

呀——!一声惨叫

那个小半拉子康小毛被铡草机的手摇木柄正打在脸上!眉骨被打开一个口子,鼻子也流出鼻血……

白凌云:“你他妈就是窝窝头踹一脚,废物点心!柳子富把车卸了,送他去合作医疗。康富,抓紧铡草!”

康富:“白队长,我儿子受伤了。你不让我去看儿子啊?”

白凌云:“用不着你。康立梅,你跟着去!”

那个高个子姑娘,拉着康小毛上了大车。

白凌云:“还不干活儿!”

一个大个子秃顶老鼠眼的男人说:“队长,我们这组少了俩人。这活儿……”

白凌云:“康荣,你他妈少跟我装犊子!知青组不也是六个人么?今天你们要少铡一点,晚上批斗!”

康小皮和一个白脸小伙儿摇动铡草机,不到十五分钟就不行了,换了康荣和他哥哥康富……。一个小时,换了四次班,进草量还不到华子他们的三分之二。

白凌云:“都是完犊子货,一窝子人不如几个小知青。都他妈滚回去,不给工分儿。”

康家这一窝子是够完犊子的,在白凌云的淫威之下,屁都没放一个嗫嗫回家了。

接下去一组是一个矮个壮实的汉子带着窦保成等三个年轻人和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就是那个最漂亮的。同样是六个人,除了铡草机嚓嚓嚓的声音,没有一个人说话。

华子和满自由斜躺在谷草上:“这么干活儿,也不说话,多气闷。”

元朝辉:“幸亏他们没说话,一个苞米瓤子,剩下那俩都是闷葫芦。”

唐红旗:“上午轮不到咱们,不如回去算了。”

华子:“我不回去。还在这里看美女呢。”

唐红旗:“多大个小孩子?集体户这几个美女还不够你看哪?”

国咏梅:“窦保成窦保得实在太笨,你看他们那铡草机摇的。一会儿还得挨骂。”

元朝辉:“队长都走了呀。”

华子这时才看见窦保成和那个叫窦保得的,忽快忽慢,一会儿又卡死了。那个壮实汉子:“都他妈是猪揍的!榆木疙瘩脑袋!滚一边儿去!”

上去一脚把那个叫窦保得的一脚踹开:“续草去!”

他抓住铡草机摇柄:“劲儿使匀了,轻推重带!”

华子:“嗯,这爷们儿会干活儿。”

满自由:“那是生产队长米永刚。好好表现,没准儿将来就是你老丈人。”

华子:“胡说八道,我摔死你!”

满自由:“嘿嘿,我还真想抻量抻量你小子有多大劲头儿。”

华子:“那就来呀。上谷草垛,输了不带急眼的。”

两个人说着爬上谷草垛,扭摔在一起。

坐着、蹲着、正干活儿的都站起来,看他俩在谷草垛上进进退退,摔摔扭扭,爬起倒下……

只有米永刚那一组,自顾铡草。

满自由接连被摔倒六次,喘着粗气,说啥也不摔了。

“我说你小子是不吃了大力丸了。摇了一小时铡草机,还这么有劲儿。”

唐红旗:“谁像你,就一张碎嘴子功夫。”

满自由:“华子,有本事你跟老赵再摔。”

赵国伟:“别扯蛋。我还留着力气还干活儿呢。”

满自由:“你也是怕摔不过他……”

国咏梅:“满自由,你再拱火一会你去摇铡草机!”

满自由:“啊?还干哪?”

国咏梅:“再干一个小时就能拿满分儿,你干不干?”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