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相差七岁

2025-08-20 4765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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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之华礼貌地站起身,老查介绍,她就是队长白凌云。

老查说的没错,这个女人个子足有一米七,大脚大腿大屁股,一张大白脸却很好看。脸胖但眼睛不小,眉毛乌黑,鼻子玲珑,红红的嘴唇十分精致。谷之华恍惚间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一株,白白的蘑菇精!这个女人模样不输省城那个,只是粗了一圈儿。

省城那个太妖媚,眼前这个太霸气;省城那个矫揉做作,眼前这个盛气凌人。

谷之华只看了她一眼,便连忙把目光移开了。恍惚之间,白凌云的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饥饿的大型猫科动物!

她的眼睛一直在谷之华这个大男孩儿身上打转,闪闪烁烁,充满。

查公安把介绍信递给她,她的眼睛才从谷之华身上挪开。

白凌云拿着介绍信看着说:“谷之华。名字这么怪。”事实上,白凌云除了介绍信三个字之外,只能勉强认出来者的名字。

华子:“我爷爷给取的名字。不过很少有人叫,都叫我华子儿。他们开证明信的时候写错了一个字,我本来叫谷之华。他们写成谷志华了。”

查公安:“这好办。我回去做个补充说明放档案里就行了。”

交代完毕,查公安狡黠地看了华子一眼,告辞回走。

队部里只剩下白凌云和华子两个人了。

大白蘑菇精终于动手动脚了,她伸出手捏捏华子的脖子:“大队给我通知,说你很特殊。我还以为是个右派老家伙呢。原来这么年轻。今年多大?”

“刚满十八周岁,虚岁十九。”

“呵呵呵,还是个大孩子啊。”

一股骚味冲得华子一紧鼻子:“队长,先送我去集体户吧。”

“哦,好。先安家后上工。”白凌云喊了声:“三哥,套骡车。送我们去东岗子。”

那个光头扎围裙的男人应了一声,吆喝着套车。白凌云的胖手不停地在华子身上拍拍打打,摸来摸去。那手很软,却很大很有力。仿佛猫的爪子,很柔软很轻巧,可是温柔绵软之中一定隐藏着锋利的杀器!

这个骚娘们儿和省医院那个护士长,少教所那个女管教都他妈一个德行。

坐上骡子车,眼界开阔许多。母猪岭四面都是山,不过没有华子想象的那么高大险峻。顶多就是丘陵而已。

白凌云像打量一个新奇物件一样,不停地打量着华子。华子不敢跟她对视,扬起头,纵目四望。

母猪岭是个处在莽莽苍苍的张白山脚下、四面环山的小山村。一片片弯弯曲曲的水面从村子东南深山里延伸过来,在这个四面密闭的山环里绕了一个大弯,又勉勉强强向东北流了出去。再往北看,这一湾水同样憋在了山环里,像一头张扬奔跑,突然撞在墙上的母猪。

中间这道宽厚的土岗,确实也像一头肥胖邋遢的母猪形状。不过这头母猪看样子很憋屈。塌腰撅腚,一头扎进大山旮旯,窝着头就是拱不出去!

德化县城四周是人造的高墙,母猪岭这地方四周是自然的山岭。县城的城墙四面开门,这里的山岭只有一个出口……

“冬天有人偷偷摸摸到泡子面儿打鱼摸虾。只要天气开化就成了烂泥潭,村里的牛马家畜经常被陷进去,有时候人也被陷死在里边,老百姓叫做母猪大酱缸……”

白凌云坐在车上,跟他叨叨着,村子只有一百多户人家,都靠种地、打鱼为生,很难治理,一般人管不了。言下之意,她本人绝不是一般人!

骡车下了岗子,经过一座扭扭歪歪的木桥又上了一座比较矮但很平旷的土岗。没有高大的树木,到处都是洋铁叶子、大刺儿菜、灰灰菜……

榛草荒凉村落空,驱驰卒岁亦何功。蒹葭曙色苍苍远,蟋蟀秋声处处同。他妈的,也不谁弄出来的古董,跟我还挺像。华子心中暗想。

这个土岗远没有队部所在的那座高,却是又平又大,一眼望不到边。这片隆起平旷的大土岗上,除了几家低矮的土房,最显眼的就是集体户那柳条壕沟大院,和那五间红砖平房,远远就能看见。

西边的高岗子上一家挨一家挤得像馒头锅。东边这片岗子上,只有隐隐约约几家房子。

“集体户五间砖房,东边两间住女生,现在还有三个。不过今年就可能都回城,他们都是县城的,只有你来自省城。西边也是两间,还剩两个男生。你来了就好了,男的女的一边三个,不偏坠。”白凌云嘚啵嘚啵说了一车话,华子一声没吭。

华子在省城就没少听他昔日的战友们回城学说他们下乡插队的故事。听的最多的不是怎么干农活儿,而是怎么偷鸡摸狗,怎么打架,怎么搞破鞋……

现在他的帆布提包里还有偷狗的麻药。不过华子还没偷鸡摸狗的打算,他得提高警惕,集中精力,准备打架!

架打不好,他在母猪岭就得挨欺负!

进了集体户的院子,看见站在房檐下的五个青年男女,华子很失望。三个女的,没一个好看的。都不如队长白凌云!

走到房檐下,经过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白凌云开始给他一一介绍。

华子没想到集体户也有领导,叫户长。这个集体户的户长也是个女生,叫国咏梅。虽然不算难看,但皮肤微黑。穿一身绿色军便服蓝裤子胶皮鞋,头发梳成两根垂胸辫子。

白凌云跟国咏梅把华子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说:“华子,这位咏梅同志是预备党员,你的直接领导。她的父亲已经在县水利局重新上班了。用不了多久人家就回城了……”

华子心里暗骂,你奶奶的,是不是局长,回不回城,关我屁事。老子又不想娶她当老婆!

华子带着一股邪气向五个户友敬了一个礼:“同学们,我是来自省医院的小大夫谷之华。都叫我华子!因为犯了作风问题,把院长的小腿打折了。蹲了六个月班房,出来以后对象也黄了,工作也没了。被分配到这里插队。兄弟姐妹,今后多多关照。”

你他妈越显摆,我就越是把自已往黑了说!我华子也必须吓住集体户这五个货,免得以后挨欺负。

那个叫满自由的小个子哈哈一笑:“哎,哥们儿,作风问题?搞谁家娘们儿啦?”搞破鞋永远都是最令人们兴奋的话题。

华子:“当然是院长的娘们儿。”

五个男女一阵嬉笑,哈哈哈哈……

另一个叫赵国伟的男生说道:“你够厉害。跟院长老婆搞破鞋,还把院长腿打折了。够狠!”

大白蘑菇脸立刻罩了一层霜:“国户长,给他安排铺位饭菜。今天歇一下午,明天让他跟你们一起出工。”

国咏梅:“集体户铺位有的是。可是苞米面儿快没了。”

白凌云:“明天派个人找保管员去领苞米。”说完就走了。

白凌云走了以后,满自由和赵国伟帮谷之华把行李搬进屋里,打开铺好……

这俩哥们还真不错。

华子打架的念头很快被集体户里的五个男女给泯灭了。

他悄悄说:“我说,这个女队长够骚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内行啊。”满自由说。

“哼哼,一见面她就死盯着我。这一路嘚啵嘚啵没住嘴,我连话都没敢说。”

满自由:“腰板儿比水缸粗,屁股比磨盘大。二十八岁有对象偏说没对象。见你这样的,没流哈喇子就不错了。你顺便就把她拿下得了。”

“你拉倒吧。我刚犯了作风问题,到这还敢招惹队长?再出事儿,我就得被判刑了。”

满自由:“兄弟,别承认自个是坏分子。黑五类呀!”

华子:“黑五类?搞破鞋算黑五类么?”

哈哈哈哈……

满自由:“哈哈,地富反坏右,这五种人。黑五类,最挨累;酒盅不敢端,娘们儿不敢睡,做梦都怕批斗会。我得给你科普点生产队的知识,你得记住了啊。”

这小子煞有介事地坐到华子对面:“一等人儿当队长,不管对错都捧场。二等人儿是会计,扒拉算盘儿不下地。三等人儿保管员,五谷杂粮吃的全。四等人儿记工分儿,手里掐着小命根儿。五等人儿车老板儿,卖草卖料下饭馆儿。六等人儿饲养员,偷点饲料也赚钱。七等人队大爷,溜溜达达搞破鞋。八等人儿淘大粪,淘多淘少没人问。九等人老社员,一年到头难见钱。十等人黑五类,最怕召开批斗会。你明白了?白大屁股还最愿意开批斗会。”

华子:“那知青算几等人啊?”

满自由:“呵呵,知青算是等外人。”

国咏梅:“知青没人论这些,来来去去走马灯似的。先是北京知青,接着省城知青,在这盖了集体户又都走了。我们是第三批,到你算是第四批了。谁能分出是几等?吃饭吧。”

集体户的中午饭是贴玉米面儿饼子黄豆汤。

华子吃了一口金黄的玉米面儿饼子,不由得叫了一声:“好吃!”

华子在省城家里也吃的是贴饼子,不但牙碜难咽,还散发着霉味儿。在少教所吃的窝头也是粮食所供应的苞米面儿,虽然略比家里的好一点,可是又酸又硬,放屁都泛酸。

这里的贴饼子不但色泽金黄,散发着浓郁的粮香,吃起来软腾腾甜丝丝,十分舒服……

国咏梅:“我们刚来的时候也觉得农村的贴饼子比城里的好吃多了。可是接连三年都吃这玩意儿,都快吃吐了。”

华子问:“怎么,生产队不分杂粮小麦?”

国咏梅:“分那么一点点谁舍得吃?都拿回家过年才吃呢。”

“你们都不在集体户过年?”

满自由:“我们五个家都在县城,队里分红以后就回家去了。谁会在这里呀。”

华子苦笑一声:“嘿嘿,看来我只能自已在这过年了。”

一个小个子圆脸、小眼睛,叫元朝辉的女知青问:“你怎么不回家呀?”

“我四岁的时候,爹就在火车站被砸死了。五岁那年,我妈要改嫁去山东。是我爷爷追到火车站才把我夺下来的。这老爷子也糊涂,那么大年纪了能养活我么?六岁就认字跟我爷爷背汤头歌,学中医学到十二岁,我爷爷他老人家就去世了。后来就跟我爷爷的徒弟学医,是她帮我考进中西医结合专业学校,分到省医院的。省城除了一排破砖瓦房啥都没有,回去干什么?”

另一个高个子瓜子脸的女知青唐红旗问:“这么说你没念过书?”

华子:“书念过,不过只念到小学五年级就开始跟着战斗队打架。也不知上没上过中学。刚要跟着那些哥们儿姐们儿上火车打到全国去,就被我师姑拉回去进了医专了。”

赵国伟:“哥们儿,明天你一出工,我敢保证母猪岭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老娘们儿没几个能睡着觉的了。”

华子:“有女同志在,你别胡说啊。”

赵国伟:“混长了你就知道了。她们三个,没一个省油的灯。母猪岭的娘们儿最喜欢能搞破鞋的男人。到这儿来你算有了用武之地了。”

这五个知青,那个高个子唯一能算得上漂亮的唐红旗年龄最大,二十六岁。其次就是方脸小眼睛重眉毛的赵国伟,和户长国咏梅同岁二十五。年龄最小的元朝辉都二十四了。华子不过是个小老弟。

既然是小老弟,集体户的杂活儿他干的最多。不过国咏梅这个户长很正直,决不许大家欺负他。

华子心里暗骂,欺负我才好呢。正好老子过过手瘾,扬威立万儿!

华子上工那天,跟着赵国伟、满自由过了木桥他就被母猪岭的女人给吓着了。

华子虽小,可是在男男女女上,他可算见过大世面。他十三四岁就在战斗队里看着那些大哥大姐在黄昏的暮色里搂搂抱抱,在夜幕下的各个角落翻云覆雨……。在中西医培训班,女同学都愿意围着他转给。在省医院,不论医生护士都爱跟他疯疯闹闹。尤其是安欣,把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对他交代得明明白白,花样百出。

可是来到母猪岭的第一天,走在坑坑洼洼的村道上,他几乎成了装在笼子里供人参观的大熊猫!

不管是大姑娘小媳妇儿,看他的时候都像多年的老熟人,毫不羞涩,绝不避讳。老娘们儿们更是边看边品评,猜测他的劲头儿足不足,那东西够不够大……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到害羞,害怕。他低着头,晕晕乎乎的。

白凌云的眼睛是饥饿的猫科动物,现在澎湃在他周围的就是一个又一个母猪那种憋得殷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