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章鱼触手

2025-08-20 4883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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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子和满自由横眉怒目!国咏梅用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人谁都没吱声。元朝辉抱着一筐碎草,顺着斜坡一步步登上粪堆顶端。她把碎柴火倒下去,蹲身点火。没想到呼隆一声,粪堆塌了下去。

国咏梅惊呼:“元朝辉!救人呐!”

华子扔下十字镐,几步窜了上去!弯腰把元朝辉拉了上来。

虽然没有烧伤,元朝辉却弄了一身粪土。

国咏梅:“快回去换换衣服吧。”

窦保成:“换啥衣服?再有四十分钟就歇晌了,早走了工分儿咋算?”

元朝辉拍打着衣服,又把头发打开往下抖着粪屑。

华子:“朝辉姐,你先回去洗洗换换。要扣工分儿,把我的给你。八分给你,我要六分儿。”

元朝辉:“不用不用,坚持一会儿就歇晌了。”她简单匝上头发,继续往车上装粪。

由于家庭困难,元朝辉一分工分儿都舍不得浪费。华子挥起十字镐吭哧吭哧,把带着白霜的粪块刨下来。

干了一天活儿,大家坐在饭桌前与贴饼子黄豆汤开战。

华子:“户长姐,我明天不想去上工了。”

国咏梅:“我知道你在因为元朝辉的事儿闹情绪,不准打架。”

华子:“我知道打架不好,可是有些人不狠削他,太能装犊子!我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好白揍他一顿的法子。所以暂时不能动手。再说我也馋了,一天三顿这玩意儿,难怪你俩又黑又瘦。”

元朝辉:“养了五只鸡也不下蛋。你不是发誓要在这扎下去么?”

“这个坚决不变。可是也得隔三差五改善一下呀。二月二连口猪头肉都没吃上,我想买个猪羔子养。咱们可是五口人的泔水,我还学了一个好法子……”

国咏梅:“要养你养,这些人都奔着回城呢。”

华子:“我不管。我就算在这剩一天、吃一顿,也得活得有滋有味儿!哎,窦保成他们家养啥了没有?”

国咏梅一摔筷子:“华子,你再敢去偷,我非去告你!”

“姐姐,你别生气,我就是问问。”

国咏梅沉默了一会:“这样吧,咱养的鸡下蛋供不上。实在馋得忍不住,我明天买鸡蛋。华子你把那干白菜焯了,换换口味。”

满自由:“户长,你还是跟队长说说,让华子和元朝辉去跟车扬粪。这小子憋了一下午的气,明天再去,真把窦保成揍了。你说这……”

国咏梅:“白凌云这两天看见我都仰脸朝天不说话。”

华子:“这都什么素质,什么格局?你们几个都要回城,现在还不能得罪他们。都是些琐碎小事儿,打还不占理,告还不值当。偷她,户长还不让。你们说白凌云是不跟窦保成睡了?”

满自由:“兄弟,你才明白呀?窦宝成都挨批斗了还能当打头的,啥意思没想明白?”

“抓他们搞破鞋……,屁用没有啊。不吃了,睡觉。”

华子一整天没上工,白凌云问国咏梅,她只回答不清楚。早晨起来饭都没吃人就没了。

白凌云一板大白脸:“吧吧儿的说得好听。什么扎根山乡干革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干了两天半,受不了了吧?这是想跑啊。”

国咏梅:“元朝辉昨天问他了。还是那话,坚决不离开母猪岭。华子这种人很重然诺……”

白凌云:“然诺?”

国咏梅:“小事不在乎,大事说话绝对算数。”

下午上工不久,国咏梅他们正在刨粪,大道上过来一辆双套骡车。是青松岭供销社的。车上装着五口大缸!

车后边跟着骑着没牌子自行车的华子。

满自由:“华子?这怎么回事儿啊?”

华子:“没看明白呀?我买的缸,里边还有坛子呢。下工回去跟我往屋里抬啊。”

满自由看着神情木然的白凌云扯开驴嗓子喊起来:“好样儿的哥们。扎根山乡干革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华子的缸坛大车进了院子,却见元朝辉正在破挂网围成的鸡栏前,看着啄食的母鸡发呆呢。

“朝辉姐,过来帮忙卸车。”

元朝辉回过神儿来走到大车前,帮着把大缸里面的坛子卸下来,摆在窗台前。

打发走骡车,华子才问:“你怎么没去上工啊?”

“身上不舒服,户长让我歇一下午。华子,看样子你真的要在母猪岭安家?”

华子:“不在这安家,我还能去哪?省城县城都不如母猪岭好活。哎,户长老赵老满都在张罗回城,你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啊?”

元朝辉:“我爸跟扬水场提了好几回了,不要女的。其他单位,我们一点门路都没有。没钱送礼,长相难看,要不是差着我爸没人照顾,我就在农村随便找个人嫁了……”

元朝辉说着流下了眼泪。

唉,唐红旗走得千难万难,赵国伟走得悲悲戚戚,这又有个摸门不着的。阶层不同,人生的目标就不同。国咏梅拿着大修厂的指标还是郁闷不满意,可是这个元朝辉,连这种指标都不敢想。

一个不愿意要,一个根本捞不着!谁他妈再说社会没有阶级区分,谁就是孙子!

华子引井压水刷缸:“朝辉姐,水太凉你不要动手。反正暂时也用不了那么多。”

元朝辉:“呵呵,你说将来什么样儿的姑娘有福气能找你这样的男人?”

华子:“朝辉姐,别说娶媳妇儿嫁人的事儿。看见你的家,再听老赵说他的家。这辈子不成家最好,太难了。”

华子和满自由、元朝辉把大缸坛子刷洗干净,安顿好了,国咏梅才回来。白队长通知,晚上开会。

满自由骂道:“这个白大屁股,三天不开会她能死啊?”

国咏梅:“我看开会没啥不好。今天我不读报,有些话我得说。”

华子放下筷子:“你不能说,该读报还得读报。我来说!”

国咏梅:“你知道我要说啥?”

华子:“无非两样,窦保成的组长得换掉,生产队对知青的态度和我今天没上,工买大缸呗。窦保成的事儿必须说,她对你的态度不能说。我的事儿,我喷死她!”

国咏梅一笑:“你小子鬼精啊。”

华子:“她要敢在大缸上找话题,我就下决心把他队长作掉蛋儿!”

满自由:“换队长也是这玩意儿。没好揍儿!”

白凌云这次批斗大会就是冲着华子来的,国咏梅读完报纸她就把华子叫了出来。

白凌云:“谷之华,备耕生产,无故旷工,交代因为啥事儿,思想根源!”

华子:“哼哼,我也是好心呐,我要是今天还上工,没准儿就得出事儿!因为我要暴揍窦保成!”

白凌云:“啊?你动不动就要殴打红色社员?谁给你的胆子?”

华子:“再这么下去,我他妈连你都揍!一个狗屁队长吆五喝六,扭着大屁股屁活儿不干,满屯子放骚!还想入党,看看你那德性,哪一点够共产党员的标准?我问你,窦保成到底跟你啥关系?怎么就非得用个苞米瓤子当组长?”

白凌云:“他把你咋的了?我把你咋的了?”

华子:“想把我咋的?他敢么?就这种犊子一句人话不会说,到哪里都是挨揍的货!元朝辉掉粪堆里,幸亏没烧伤。她身上有一点烧伤,我揍不死他!”

白凌云:“元朝辉咋的啦?”

“问谁呐?你他妈一天到晚仰脸朝天牛逼轰轰,怎么当队长的?”

白凌云:“国咏梅,元朝辉到底怎么回事?”

国咏梅把昨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华子:“这个孙子,被我打得叫爹。要是稍微有点血性,早他妈没脸在母猪岭住下去了。嘿,他不但混下来了而且还那德性,张嘴三分毒。女知青出危险,他袖手旁观也就罢了。人家头发里都是粪渣子,不让人家换衣服。当时我就想揍他,可是想想,没有白揍他的理由。要不然我就……”

白凌云:“窦保成确实做得不对。你要打人……”

华子:“要打不是没打么?你记住,别让我逮住理,今后日子长着呢?只要有一回,我让他下半辈子变猪,四条腿走路!白凌云,你也别不知足,你生产队这些知青是全省最好的,服从领导,遵守纪律你,任劳任怨。换一组知青到来你试试?早把你干掉蛋儿了。元朝辉家里困难,父亲有病,一个工分儿都舍不得丢。窦保成这不是欺负人么?你让他那么说我试试!”

华子逼视着窦保成,窦保成吓得连退两步,差点倒在后边康富的身上。

华子:“窦保成,瞧你这德性?你昨天欺负元朝辉那能耐呢?对集体户的这些知青,动武把抄你不行,动人脉关系你更不行。人家都想回城找一份工作,跟你没什么利益冲突。人家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你狗屁都不是,犯不着跟你这种玩意儿一般见识。别他妈给你一根大葱就装象!想出息就得学习国咏梅,踏踏实实做事,堂堂正正做人!记住了!”

这些话窦保成听得云里雾里,白凌云却是振聋发聩。

白凌云当即宣布,窦保成组长记工员拿下,由国咏梅接替。

大家刚要散会,李清华叫了一声:“等等,等等。华子,我还有话要问呢。”

华子:“说呀。”

李清华:“你买那些大缸坛子,是要卖的么?”

华子坐到凳子上:“卖什么卖,我不爱串门子,可也走了好几家。凡是日子过得像样的,都少不了罐子坛子缸,扫帚笸箩筐。过日子少不了五大缸啊,水缸、酱缸、米缸、酸菜缸、泔水缸。集体户就一个水缸,剩下都没有。哎对了,你们家下酱的黄豆从哪买的,我得买十几斤。今年他们要是走不了,至少得二十斤。”

李清华看看白凌云没说话。

国咏梅:“华子,你还会下酱?”

华子:“嘿嘿,我在少教所半年,知道干什么吗?我就是火头军,腌酸菜做泡菜下酱大锅饭大锅菜,学了不少呢。”

国咏梅:“那你们不学政治啊?”

华子:“学呀。上午俩小时下午俩小时,我就学怎么打架合理合法,占理不花钱了。可惜时间太短了,就半年。哥们儿要是再多蹲两年,马师傅那一手炒菜厨艺咱就学全了。”

白凌云:“集体户下酱的黄豆可以到队里来领。不过你最好解释一下那些大缸坛子是哪来钱买的,不然我也不好解释。”

华子:“这简单呀。哥们是大夫,县第一酒厂的挑糟工人都患有风湿病。我给元朝辉她父亲泡药酒被他们知道了,就请我了。喝了咱配置的风湿药酒都好了,他们厂长奖励我五十斤白酒。我留了十斤,其余的转给供销社就换大缸坛子了。就这咱还在供销社存钱呢。各位婶子大娘,有好姑娘就嫁给华子当媳妇儿吧。扎根山乡干革命,咱保证大有作为。”

哈哈哈哈……

回到集体户,国咏梅拿出六个鸡蛋交给元朝辉:“蒸鸡蛋糕儿,慰劳华子!”然后拿着本子,叨叨咕咕写着什么:“集体户的这些知青,动武把抄你不行。动人脉关系你更不行。人家都想回城找一份工作,跟你们没什么利益冲突……。华子,你下面那些话怎么说的?”

华子:“啥话呀?”

国咏梅:“会上说的那段,我得记下来。”

华子:“瞎喷,谁还记那玩意儿。”

国咏梅:“对了,想起来了。人家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你无能,犯不着跟你这种玩意儿一般见识。”

满自由:“不对。华子说的是因为你们狗屁不是。”

国咏梅:“粗话不记。踏踏实实做事,堂堂正正做人!”

满自由:“还有别他妈跟一根大葱就装象呢。”

国咏梅收起本子:“你个碎嘴子,一天到晚瞎白话,讲荤段子。能不能跟华子学学,你看人家,旁敲侧击,句句占理,振聋发聩!我敢保证今晚白凌云准睡不着觉。”

满自由:“华子那是天才,喷人大师!”

华子:“鸡蛋别都打那么多了了。春天来了,咱们的好时候到了。俩鸡蛋打一碗鸡蛋酱。你说你这户长当的,吃一口大酱都得舍出脸皮跟人家要去。”

国咏梅:“我们不吃。想吃就买。”

华子:“买那大酱你也敢吃?都是臭脚丫子搋出来的。过两天咱也下酱,保证干净好吃!”

满自由:“华子,你看户长对你多好。要不然将来你跟她走得了,你俩都有学问有水平。”

华子:“我跟她走?现在我巴不得她快点回城呢。跟她在一起放个屁都得说明阶级立场是否正确!她是一本老正,能带着我一个小流氓当跟班?”

国咏梅:“呵呵,我一个大修厂工人,一本老正有什么用?你能跟我去当学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