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望而为神

2025-08-20 4582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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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子他们在屋里吃的不亦乐乎,却不知道他们集体户的院子太简陋了。就是在四周挖了一圈浅沟。母猪岭的人都愿意栽柳树,可是集体户周围连柳树都没有。光秃秃的迈步就能过去。

集体户亮着灯光,就吸引了一个人。一个高大肥白,丰乳的女人,白凌云。

华子那天的话对这个盲目自大,愚蠢大胆,野心勃勃的女人,无疑是当头棒喝!自已的依仗是什么,不过是狗屁不是的贫农代表。可是集体户里的知青个个都深不可测。

一场闹闹哄哄的农民文艺汇演,自已不过免去了处分,连一张奖状都没得着。而唐红旗却实实在在地进了县里的文工团啊!那真是一步登天!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自已生产队的知青。年前还是自已手下俯首帖耳,好话说尽的社员,年后就是县城的文工团员了。自已在人家面前一下子变成了土狗。

现在她才觉得自已全错了!

窦家、王家在这些知青跟前,尤其是在那个谷之华面前就是一窝耗子。一窝被打得到处乱窜不敢出门的耗子!

母猪岭有句话,老虎一个能拦路,耗子一窝喂老猫!苞米瓤子窦保成惹下的祸,让谷之华一个打十一个!当面管人叫爹呀。被华子打躺下不敢起来的就有她的对象窦凤学。

白凌云不识几个字,除了自已的名字更不会写其他字。所以在她的脑海里,根本不会有什么潘安宋玉,玉树临风之类的词汇。总之看了谷之华,那就是好看,越看越好看。看了一眼就忘不掉,看了一眼就能梦见他!

再看对象窦凤学,三块豆腐高也就罢了;长得小眼吧唧也能将就。可是娘们唧唧,实在太熊了!浑身上下,没一点男人味儿。她怀疑自已是不是和窦凤学长反了?对着镜子看,屁股、胸部、脸盘儿都是女人。可是再看着大体格子,想想自已的脾气,的确缺少女人味儿。

华子打窦家那一窝耗子也就罢了。可是收拾窦凤礼,深深刺激了白凌云。

一向在母猪岭牛逼轰轰的父亲白景林,被小流氓骂的一言不发。被自已奉若神明的公社王书记,对华子客客气气。自已的两姨哥李耀晨,在华子面前响屁都不放一个!

想想那个谷之华,动手能打,开口能说。窦凤学跟他比就是一堆狗屎!她走在暗夜的村道上,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华子那张笑嘻嘻的大男孩脸……

华子绝想不到被他一顿冷嘲热讽,好顿敲打的队长白凌云,竟然被他训得春心萌动了。

她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然过了母猪泡木桥,上了东岗子,来到集体户的房前。

她来到集体户房前看着里面身影晃动的的五个年轻人,忽然觉得自已不知来干什么。

五间房里面好像在吃饭,一定是为欢送赵国伟。两个多月的时间,集体户先后有两个人回城。她没看出来一向老实巴交的的赵国伟,办起回城比父亲是副局长的国咏梅还痛快。

她知道华子厨艺不错,一碗土豆炖葱叶,一盘黄豆芥菜丝让她吃得终生难忘。

毫无来由,她不知道自已进去该说什么。

她可以趾高气扬,她可以颐指气使,但是在那个小流氓跟前她连说话都得掂量掂量。一句话不对被他抓住,他能扒你的皮!

在大山旮旯母猪岭,白凌云第一次感到发怵,感到心里没底。

她悄悄地退走了。

白凌云一时的胆怯,让她错过一次整治华子最有力的把柄。屋里的年轻人也没意识到危险此刻距离他们那么近……

屋子里,知青们的话题还是那两个字——回城。

华子似乎很天真:“看见母猪岭这个样子,再想想在省城的那些日子。我觉得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没什么不对。这里的广阔天地,一定能大有作为。”

赵国伟:“全国知青开始都有你这种想法。可是来了几年,却是毫无作为。热情没了,想法变了。”

满自由:“要说回城,条件你不算最好。可你回去得最顺利。”

赵国伟顿时满脸悲戚:“顺利什么呀?我十几岁时就没参加什么战斗队,见天跟着爸爸学开车。可是下乡来呢?生产队连一台手扶拖拉机都没有,大队机耕队不要我。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靠我爸那点工资怎么活?看着别家孩子回城,我爸妈就上火。上火有什么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实在没办法,我爸不到五十就申请退休,我是接我爸的班才回城的。”

华子:“你父亲不到五十就退休。那这日子……”

赵国伟哽咽着流出眼泪:“我爸快五十的人,只能做临时工,到搬运队扛大包去。要是在农村大有作为,能养家糊口。我宁愿在母猪岭扎下去!我天天干满工,可是一个满工只有几毛钱。除了分点粮食,就剩十几块钱……”

华子:“他奶奶的,小时候我天天盼着自已长大。可是现在想想还是那时候好,不管在哪弄半个窝头吃饱了就满街疯去!困了也不惦记回家,找个旮旯就睡。现在书看多了,人看多了,事儿经历多了,怎么活得这么压抑呀?妈的,知识越多越反动!”

国咏梅:“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正义的事业是任何敌人也攻不破的。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我们有充分的信心,克服一切艰难困苦,将我国建设成为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共和国。我们正在前进。我们正在做我们的前人从来没有做过的,极其光荣伟大的事业。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

语录的力量还是缓解了屋子里沉闷的氛围。

华子他们刚刚把赵国伟送走,柳子富的老婆康淑君就大吵大嚷地找白凌云告状,自已家的狗丢了!

母猪岭的男男女女多数都有猪的属性,并引以为荣。这里的人,从来没有偷鸡摸狗的事。

贼,不但要有胆子,有头脑,有技巧。首先必须得是个勤快人!做贼得熬夜,懒人绝不会熬夜。做贼得吃苦,贪图安逸的人绝付不了贼的辛苦。贼得肯干有体力,无论偷了多少东西得拿得动拿得走。不然白忙活了。

白凌云知道,集体户有个好户长。其他大队小队都有知青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事情发生。但母猪岭生产队的集体户从来没发生类似的事儿。可是猪窝里确实丢狗了。

白凌云都不用调查,母猪岭有一个偷狗的都是那个人。他们昨晚吃的八成就是狗肉!

可是她自问,没有真凭实据,没抓他现行,真的惹不起他。

可是这个康淑君也很难缠,什么事儿都好办,不要脸的事儿不好办。康淑君什么不要脸的事儿都干得出来。什么样的人都好对付,但是谁遇上康淑君这种毫不要脸的人谁都没法对付。

狗丢了,就是本屯儿的治安问题。队长是本屯儿最大的官儿!

白凌云下令,让窦保全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查!

查来查去,在村民梁老小儿家查出一张狗皮来。

白凌云又祭出了她的制胜法宝——开批斗大会!

唐红旗走了,华子不愿意挨着元朝辉,长得太一般了。

他坐在炕沿上四处查看,米雪晴和她大姐米雪娥坐在西山墙下边,实在太远。搭讪美女可以,但得自然而然,不能赖皮赖脸。再看那个微胖美女柳大妞,就靠在门口儿根本没进屋里来。

华子和满自由被挤到炕里的时候,挨着他的竟然是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白净大眼,两条眉毛交织在一起,唇上微微有点黑胡子,穿一件红格子衬衫的姑娘。华子认识她,是李耀晨的老妹李彩霞。

不过这姑娘很老实,既不摸他也不看他。直到国咏梅念完了报纸,她都一动不动。

虽然靠得非常紧,却没了唐红旗的旖旎风光。

国咏梅读完了报纸,白凌云才断喝一声:“带上来!”

窦保全孙信智孙信礼等几个所谓的基干民兵推进一个半大孩子来。那个男孩看样子比华子还小,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是华子到母猪岭新结交的好哥们儿粱老小儿!

白凌云:“大家都认识吧?梁老小儿,大号梁立春。刚满十七岁,还是个七厘股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偷鸡摸狗。”

梁立春:“我没偷鸡摸狗。那狗不是我偷的!”

窦保全:“你他妈还抵赖!在你家仓房搜出来的狗皮!大家看!”

窦保全说着从一条布袋子里掏出一张青黄柔软的狗屁,举起来四面展示。

他一亮出狗皮,几个知青都放心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华子偷回来的那条狗别说狗皮,连狗骨头都塞进灶坑烧成灰了。狗粪狗下水都被他们挖坑埋到粪堆下面。

白凌云:“罚款三块钱。明天游街批斗!”

梁老小儿气得放声大哭:“狗不是我偷的……”

窦保全上去就是一个嘴巴:“还他妈死不招认。”

华子窜起来,一跃跳到地下:“你他妈冤枉好人!”他推开窦保全,劈手夺过那张狗皮。

白凌云:“谷之华,你要造反么?”

“你算说对了!冤枉好人就得造你们的反。造反有理!”他展开狗皮抖了两下。

国咏梅可吓坏了,难道这小子为救梁老小儿要承认自已偷狗了?微黑的脸庞急得通红。

华子:“我问你,康淑君家的狗什么时候丢的?”

白凌云:“她说是昨天晚上。”

华子:“他奶奶的。大家看看这张狗皮,是鞣制过的熟皮子。熟一张皮子怎么也得三五天吧?而且这皮子柔软干燥,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了。你们谁家能把皮子熟完好多天以后再去偷狗?你这队长怎么当的?也不询问,上来就要罚款批斗。谁让你这么干的?”

白凌云:“华子,你这是存心破坏革命大批判!”

华子:“你少给我扣大帽子!革命大批判?革命大批判有你这么干的么?你到公社县里问问,允许各家各户养狗么?几次三番的打狗运动你不知道?大批判到底应该批判谁?”

国咏梅、元朝辉、满自由心里暗念弥陀佛。这小子这张嘴喷起来比机关枪都厉害,搞不好得让他弄成偷狗有理!

就在人们小声议论的时候,华子把狗皮还给梁老小儿。

“你他妈还基干民兵,欺软怕硬,冤枉好人,蒙混过关。还随便打人……”华子说着一挥手,啪一个大嘴巴扇在窦保全脸上!这小子鼻血当时就流了下来。

华子:“你奶奶的,老子不是说过了么。有你华子爷爷在,姓窦的就没你们好!再嘚瑟我他妈整死你!”

国咏梅看得出来,华子开始有意要搅散这场批斗会了。

白凌云:“谷之华,你敢打人?他可是基干民兵!”

华子:“狗屁!是不是基干民兵,那得经过革命群众检验。是爷们儿咱明天一早大场院比划比划!我正式发出挑战,民兵三项!不敢应战,立刻滚蛋!”

基干民兵被一个小知青挑战,窦保全被华子逼到死角了。他要说不敢应战,连白凌云的脸都得丢到裤裆里。

窦保全被逼应战,会也就散了。

回到集体户,国咏梅都放粗话了:“你小子太他妈坏了。没理辩三分,吓得我浑身是汗。偷狗还偷得浑身是理呀。”

满自由:“这小家伙儿绝对是个天才!我说,民兵三项是啥呀?”

华子:“我临时瞎编的。也不过就是投弹、射击、拼刺刀呗。射击没枪没子弹。投弹么,明早把生产队敲钟那玩意儿拿着。剩下就是拼刺刀,找几根木棍绑上布头粘上白灰,那可是哥们儿强项。”

元朝辉:“你要眯着不出声儿,是不就过去了。”

华子很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自已干的事儿,看着别人受冤枉?那是爷们儿干的事儿么?再说,五分钱都能干掉他一个会计。三块钱够梁老小儿家干多少天活儿?”

华子说着站起身进里屋了。

国咏梅:“这小崽子还真仗义。可是这种仗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