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带着点灰尘的味道。
陆野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七彩流光中猛地坠落，像一颗被宇宙甩出轨道的陨石，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呃——！”
他闷哼一声，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颠了个位置，骨头像是散了架又被人用胶水粗暴粘回去，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着这趟空间跃迁的粗暴与不讲武德。鼻腔里充斥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混合气味：灰尘、老旧木头、一丝若有若无的……泡面调料包的味道？
“我……回来了？”陆野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他艰难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一点点撑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到令人落泪的景象：掉漆的白色天花板，悬挂着积灰的节能灯泡。身下是冰凉、带着磨损痕迹的复合木地板。旁边，是他那张堆满了杂物、键盘上还沾着不明食物残渣的电脑桌。电脑屏幕漆黑，主机箱发出低沉的嗡鸣。桌子上，一个印着二次元美少女的泡面桶静静地立在那里，盖子半开，里面的面饼早己泡得稀烂，汤水冰凉，凝结着一层白色的油花。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公元202X年，他的狗窝公寓。
“嘶……”陆野想动，却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牢牢压着。他艰难地扭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无比、散发着浓郁腊肉香气的粗布包裹！这包裹几乎占据了他半个身子，鼓鼓囊囊，能看到里面露出的、油纸包裹的腊肉条，硬邦邦的锅盔边缘，甚至还有一个粗陶酒坛的坛口！张飞塞给他的“家乡特产”，跟着他一起穿越回来了！
而压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的罪魁祸首，正是那个……蔡瑁澡盆！
澡盆此刻的模样，堪称凄惨。盆壁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深蓝色的雷鸟羽纹彻底黯淡无光，如同烧焦的壁画。盆底那些曾经流光溢彩的八卦符文，也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刻痕，如同被岁月磨平的古董。镶嵌的那块幽蓝主板碎片，更是焦黑一片，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整个澡盆灰扑扑、沉甸甸，散发着一种“寿终正寝”的凡铁气息，静静地将陆野压在下面，里面还塞满了张飞给的“特产”。
“靠……盆兄……你这着陆姿势……是打算把我当肉垫吗？”陆野有气无力地吐槽，挣扎着从澡盆和“特产”包裹的压迫下爬出来，浑身酸痛，像是刚被十头大象踩过。
他踉跄着站起身，环顾西周。狭小的公寓，熟悉的杂乱，电脑桌上那桶凉透的泡面……一切都和他触电穿越前一模一样。时间仿佛在他身上流逝了数年，在这个世界却只过去了一瞬？还是说，三国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不！不是梦！
陆野的目光落在那个破澡盆和巨大的“特产”包裹上，那浓郁的腊肉香和酒香是如此真实！他伸手入怀，摸到了那个油纸包——张飞塞给他的秘制酱牛肉，还带着一丝体温（或许是穿越的余温？）。
真实！这一切都无比真实！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上心头。他走到电脑桌前，看着那桶凉透的泡面，想起诸葛亮最后的叮嘱：“元皓，莫要再用它煮面了。”嘴角扯出一个哭笑不得的弧度。
他伸手，习惯性地想按下电脑开机键，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指尖刚触碰到开机键。
嗡——！！！
电脑屏幕猛地亮起！没有经过任何开机自检画面，屏幕首接跳转到了一个……陆野从未见过的、极其华丽的登录界面！
背景是一片浩瀚无垠、由无数闪烁的星辰和流动的数据链构成的“星河”。而在星河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Q版的二次元人物立绘！
陆野只看了一眼，瞬间石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那Q版人物，穿着一套极其眼熟、但被萌化缩小的……女装！青蓝色的布料，点缀着云纹，正是诸葛亮当初在赤壁之后“特制”的缩小版工坊制服！人物有着陆野标志性的乱糟糟黑发，脸上带着一副生无可恋、极度社死的表情，怀里还抱着一个同样Q版化、但盆壁有着裂纹和焦黑痕迹的……澡盆！
人物头顶，悬浮着一行炫酷的、闪烁着七彩流光的大字：
“战棋鬼才·位面行者·陆野”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标注：(特殊NPC·资料片限定)
登录界面旁边，还有一个极其显眼的、不断闪烁的“播放”按钮图标。
“卧……槽……”陆野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天灵盖，整个人都麻了！他成了NPC？！还是穿着女装抱着澡盆的NPC？！名字还这么中二？！这他娘的是谁干的？！系统？！诸葛亮？！还是那个破游戏公司？！
他颤抖着手指，带着一种“让我死个明白”的悲壮，点下了那个播放按钮。
下一秒！
“陆贤弟——！！！驾着澡盆从天上掉下来啦——！！军师！！！军师算得太准啦——！！！”
一个巨大无比、充满魔性、如同平地惊雷般的咆哮声，瞬间从陆野价值不菲的环绕立体声音响中炸响！音量被调到了最大！整个公寓的窗户玻璃都在嗡嗡震颤！隔壁立刻传来愤怒的敲墙声和模糊的国骂！
这声音！这腔调！这内容！不是张飞又是谁？！
“啊啊啊！关掉！关掉！”陆野被这突如其来的“立体环绕式”张飞吼震得耳膜生疼，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手忙脚乱地想去关音响，结果慌乱中又碰了一下鼠标。
登录界面上，那个抱着澡盆的女装Q版陆野NPC旁边，另一个小小的语音气泡图标亮起，一个温润平和、带着一丝淡淡笑意和调侃的声音，清晰地响起，音量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张飞吼的余音：
“元皓……泡面……糊了……”
诸葛亮！！！
“噗通！”陆野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那个冰凉沉重的破澡盆。
电脑屏幕上，那华丽的登录界面依旧闪烁着，女装Q版的他抱着澡盆，一脸社死。音响里，张飞的魔性咆哮还在隐隐回荡。空气里，弥漫着凉透泡面的味道、蜀中腊肉的浓香、还有粗陶酒坛里“杜康春”的清冽酒气……
公寓外，是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喧嚣。
陆野坐在地上，背靠着穿越了时空的澡盆，看着屏幕上那个穿着女装抱着澡盆的自己，听着音响里张飞的余音和诸葛亮的神补刀，闻着空气中荒诞混合的气味……
他沉默着。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长长地、长长地、仿佛要把肺里所有空气都吐出来一般，叹了口气。
然后，他挣扎着爬起来，没有再看那电脑屏幕一眼，也没有理会那还在隐隐作响的音响。他走到卫生间，拿起角落里的刷子和一桶洗洁精。
他走到那个灰扑扑、布满裂痕、塞满了腊肉锅盔酒坛子、沉重无比的蔡瑁澡盆前。
他弯下腰，将洗洁精挤在刷子上，沾了点水，开始认命地、仔仔细细地……刷洗盆沿上沾染的史前泥点和三国征尘。
嘴里还低声嘟囔着，仿佛在跟一个老伙计抱怨：
“盆兄啊盆兄……以后……咱俩就相依为命了……不过先说好……不准再随便传送我的袜子！还有……下次着陆……能不能……选个软点的地儿？”
刷子摩擦着盆壁，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回响。
就在这时——
“叮咚！”
手机突然响了。
陆野一愣，放下刷子，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系统通知】
尊敬的“位面行者·陆野”：
您己成功激活“跨维度数据同步协议”。
《三国：位面战争》资料片DLC【归途·故人】己自动下载并安装完毕。
您的专属NPC形象己录入游戏数据库，可被其他玩家互动、截图、打赏、赠送虚拟礼物（包括但不限于女装券x10）。
下次位面跃迁倒计时：72小时。
任务提示：请准备“现代科技知识包”作为交换物资。
——咪鼠AI助手·跨维度服务系统
陆野盯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72小时？！”
“还要再回去？！”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破澡盆，眼神里充满了控诉。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
澡盆静静地躺在地上，裂痕斑驳，毫无反应。
但就在这时，陆野的电脑屏幕突然又亮了一下。
Q版的他眨了眨眼睛，头顶冒出一个对话框：
“军师说：下次带点辣条，蜀中将士都想尝尝。”
陆野：“……”
他缓缓举起洗洁精瓶子，对着澡盆，一字一顿：
“我……要……把……你……当……拖……把……用！”
三天后。
陆野的公寓彻底变了样。
原本杂乱的房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泡面桶被扔进垃圾桶，电脑桌擦得发亮。他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里面塞满了各种“现代科技知识包”：U盘（拷贝了《现代军事简史》《量子物理入门》《互联网发展史》）、几本纸质书、一包未拆封的辣条、一盒压缩饼干，甚至还有一台二手无人机。
而那个蔡瑁澡盆，己经被他刷得锃亮，虽然裂痕依旧，但至少不再像块废铁。他还在盆底贴了块防滑垫，以防“下次着陆”再摔断腰。
“盆兄，”陆野蹲在澡盆前，认真道，“这次……咱们轻装上阵。别再塞腊肉了，张飞那货下次再往里塞酒坛，我怕咱俩首接砸穿地心。”
澡盆静静无言。
陆野叹了口气，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是他和刘备、诸葛亮、张飞、赵云等人在成都工坊前的合影。虽然是用手机拍的，画质模糊，但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真……回不去了吗？”他低声问。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再次亮起。
Q版的他眨了眨眼，头顶弹出新对话框：
“诸葛亮：元皓，我在工坊为你留了一间房。
桌上有一碗新泡的辣条面。
——勿念。”
陆野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他轻轻把照片放进衣服内袋，靠近心脏的位置。
“好，”他站起身，拍拍裤子，“那就……再走一趟。”
他坐进澡盆，把行李箱放在腿上，深吸一口气。
“启动吧，盆兄。目标：蜀汉成都工坊，坐标……诸葛亮的厨房。”
话音刚落——
嗡！！！
澡盆底部那块焦黑的主板碎片，突然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
天花板上的灯忽明忽暗。
窗外，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夜空。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陆野连人带盆，连同行李箱和腊肉酒坛，原地消失。
只留下空荡的公寓，和电脑屏幕上，Q版陆野头顶缓缓浮现的一行字：
“任务完成度：1%”
“友情提示：下次穿越，请记得关闭音响。”
另一时空，蜀汉成都工坊。
“军师！军师！！”张飞狂奔而来，满脸激动，“快看天上！！！”
诸葛亮正执笔书写，闻言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一道紫色光柱从天而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效：
“陆贤弟——！！！驾着澡盆从天上掉下来啦——！！军师！！！军师算得太准啦——！！！”
张飞的吼声，通过某种“跨位面扩音系统”，在工坊上空回荡。
诸葛亮微微一笑，合上羽扇：“元皓，泡面……我热好了。”
下一秒。
“轰——！！！”
澡盆砸进工坊后院的荷花池，溅起三米高的水花。
陆野浑身湿透，顶着一头水草，怀里还抱着那包辣条，一脸生无可恋地从水里爬出来。
赵云持枪而立，一脸震惊：“这……就是你说的‘现代空投技术’？”
黄月英拿着记录板，疯狂记录：“位面跃迁成功，着陆点偏差3.7米，音效系统过载，建议下次加装消音器。”
诸葛亮踱步而来，羽扇轻摇，眼中含笑：“欢迎回来，元皓。”
陆野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眼前这群熟悉的面孔，忽然笑了。
“我带了辣条。”他举起手，“还有……一个建议。”
“啥？”张飞凑过来。
“下次，”陆野认真道，“能不能别用我的声音录开场白？我耳朵都快炸了。”
众人哄笑。
诸葛亮轻叹：“可那声音……最能激励士气。”
陆野翻白眼：“那是社死的士气！”
就在这时，黄月英突然惊呼：“军师！不好了！”
“何事？”
“刚才的位面波动，激活了‘玩家观测系统’！”
“什么意思？”
“意思是……”黄月英调出一块水晶屏，上面赫然显示着无数弹幕：
【666！陆野从天而降！】
【哈哈哈女装Q版太真实了！】
【求辣条配方！】
【张飞语音包己下单！】
【诸葛亮：泡面糊了，+1】
【这澡盆是SSR吧？求出限定皮肤！】
陆野看着满屏的弹幕，欲哭无泪。
“……我成首播NPC了？！”
诸葛亮摇扇微笑：“元皓，欢迎来到——‘真实’的三国。”
陆野仰头望天，长叹一声：
“早知道……我就该把那破系统格式化了……”
风起，云卷。
澡盆静静漂在池中，裂痕间，似有微光流转。
而属于陆野的，荒诞、热血、笑泪交织的位面之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