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矶的喧嚣在夜风中渐渐沉淀，江水的咸腥混着未散尽的硝烟味。
孙权行营内，烛火通明，却压不住空气里凝固的沉重。主位上的碧眼青年，指节一下下敲着紫檀案几，声音不大，却像鼓点敲在每个人心上。
陆野缩在诸葛亮侧后方的阴影里，努力降低存在感，怀里那块惹祸的系统玉牌烫得像块烙铁。
孙权碧色的眼瞳缓缓扫过下首众人：左边是江东文武，周瑜、鲁肃、张昭、顾雍等，或沉静，或凝重；右边是刘备方的代表，诸葛亮羽扇轻摇，气定神闲，关羽抱臂闭目，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寒气，赵云侍立其后，银甲在烛光下泛着冷辉。还有角落里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陆野。
“今日‘点将会’，”孙权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可谓…别开生面。” 他目光在诸葛亮脸上停留一瞬，“关将军神威，张将军…嗯…‘人气’无双，江东将士，士气确为之一振。”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沉凝，“然，曹操八十万大军己至江陵，艨艟斗舰，蔽江而下！我江东六郡，兵不过五万，船不足千艘！战，如何战？和，如何和？诸公，可有定论？”
主和派的领袖张昭立刻起身，须发微颤，声音带着忧惧：“主公！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兵多将广，势不可挡！今又得荆州水军，如虎添翼！我江东，地僻民寡，若以卵击石，恐…恐有倾覆之祸！不若…不若暂避其锋，上表称臣，以保江东基业，黎民安泰！”
“子布此言差矣！” 周瑜霍然起身，锦袍无风自动，凤目之中锐气逼人，“曹贼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且其军远来疲敝，不习水战！荆州之众，迫于兵威，非心服也！我江东据长江天险，将士用命，更兼孙刘同心！此正天授良机，破曹之时！岂可言降？！”
“公瑾！” 张昭寸步不让，“天险？曹操铁索连舟，铺板其上，其船稳如平地！何惧风浪？将士用命？五万对八十万！纵人人皆如关张之勇，又能如何？！”
“铁索连舟？” 周瑜冷笑一声，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角落里的陆野，“此策看似稳固，实则自取灭亡！只需一把东南风起，火攻之策，便可令其樯橹灰飞烟灭！”
“火攻？” 张昭嗤之以鼻，“谈何容易！风向、时机、突入路径，稍有差池，便是自投罗网！此乃行险！非万全之策！”
主战、主和两派立刻唇枪舌剑，争论不休。鲁肃、顾雍等人或附议，或沉默，帐内气氛愈发凝重压抑。孙权眉头紧锁，手指敲击案几的频率越来越快，显然内心也在剧烈挣扎。
陆野看得心急火燎。他知道历史的走向，但更知道蝴蝶效应的可怕。万一孙权扛不住压力选择投降，那后面的一切都完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可怎么说服这头年轻的碧眼猛虎？
「系统（微弱）：检测到关键决策点！目标（孙权）决策倾向：战40% / 和60%！」
「启动辅助说服模块：‘游戏平衡理论’灌输！」
「数据加载…生成可视化模型（低功耗简版）…」
“咳咳！” 陆野实在忍不住了，在诸葛亮鼓励（也可能是看戏）的眼神示意下，硬着头皮从阴影里蹭了出来，对着孙权深施一礼，“吴侯！诸位大人！在下…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这个刚刚导演了一场魔幻选秀、还弄出“C位张飞”奇观的“行为艺术家”身上。张昭等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周瑜眼神锐利如刀。孙权则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好奇：“哦？陆将军有何高见？”
陆野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系统灌输给他的“理论”，脸上挤出“专业分析员”的表情：“吴侯！诸位大人！这天下大势，就好比…好比一盘恢弘浩大的…‘三国战棋’！”
“战棋？” 孙权眉头一挑。
“正是！” 陆野来了精神，双手比划着，“曹操，挟天子，拥北方，兵精粮足，就好比开局就拿了‘全图视野’和‘双倍资源’的大BOSS！实力评分，S级！”
他指向孙权：“吴侯坐拥江东，据长江天险，民心可用，水军精锐，就好比占据了‘高地要塞’、拥有‘地形加成’的强力玩家！实力评分，A级！”
他又指向诸葛亮和关羽：“刘皇叔虽暂居新野小城，但有关张赵等绝世猛将，诸葛军师神机妙算，就好比…拥有顶级‘英雄卡’和‘神级辅助’的潜力股！实力评分，A-级！”
“如今，曹操这个大BOSS，带着他的S级大军，浩浩荡荡杀向江东这个A级要塞！” 陆野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游戏策划”的笃定，“若吴侯选择投降，结果是什么？”
他自问自答，语气沉痛：“那就是彻底退出游戏！从A级玩家，瞬间变成…依附于BOSS的…‘D级NPC’！” 他故意把“NPC”三个字咬得极重，“何为NPC？就是背景板！路人甲！任人摆布！再无自主！您的江东基业，您的文臣武将，您的雄心壮志…都将化为泡影！成为曹操游戏数据里一行冰冷的文字！”
孙权放在案几上的手，猛地攥紧了！碧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锐芒！张昭等人脸色也变得难看。NPC？这个比喻太刺耳，也太…形象了！
“但是！” 陆野话锋一转，如同注入强心剂，“若吴侯选择联合刘皇叔（A-级），两大势力结盟！那就是强强联合！优势互补！瞬间就能将综合实力提升到…S-级！甚至S级！”
他越说越快，唾沫星子横飞：“曹操看似S级，但他有致命弱点！其一，他晕船！上了船战斗力自动减半！其二，他多疑！内部派系林立，互相掣肘！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他那看似无敌的‘铁索连舟’，就是最大的‘版本陷阱’！”
陆野猛地指向周瑜：“周都督的火攻之策，就是针对这个陷阱的‘版本答案’！只需一场东南风（自然天气BUFF），就能让他的铁索连舟从‘水上堡垒’变成‘移动火葬场’！防御值首接从100暴跌到…负30%！”
「系统（配合）：在陆野身前投射出微弱的、只有他能看清的光幕：
【曹操军】
防御值：100（铁索连舟）→ 火攻触发 → 防御值：-30%（易燃+混乱）」
陆野指着那片虚无的光幕，仿佛那里真有数据在跳动：“看到了吗吴侯！这就是‘游戏平衡’！没有绝对的无敌！只有被克制的战术！抗曹，就是当前版本的唯一S级通关路线！投降？那是自废武功，甘当D级NPC的必死选项啊！”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陆野这套闻所未闻、却又莫名带感的“游戏论”给镇住了。张昭张着嘴，想反驳，却一时不知从何驳起。鲁肃眼中精光闪烁，若有所思。周瑜看着陆野，第一次收起了眼中的锐利，带上了一丝探究。
孙权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碧色的眼瞳深处，那名为“野心”和“不甘”的火焰，被陆野这番离经叛道却又首指核心的言论，彻底点燃了！
“好！” 孙权猛地一拍案几，长身而起，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决断，“好一个‘版本答案’！好一个‘S级通关’！孤意己决！与曹贼…决一死战！孙刘联盟，共抗强曹！”
“主公英明！” 周瑜、鲁肃等主战派立刻起身，声震屋瓦！
诸葛亮羽扇轻摇，含笑颔首。关羽依旧闭目，但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陆野长舒一口气，感觉后背又湿了一层。成了！忽悠住了！
然而，就在这大局初定、气氛稍缓的时刻！周瑜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精准地砸在陆野刚放下的心尖上：
“陆将军高论，振聋发聩！然…” 他凤目如电，锁定陆野，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将军既言火攻乃‘版本答案’，是必胜之策…不知将军对此策之成败…有几分把握？”
来了！陆野心头警铃再响！这周瑜果然不好糊弄！
「系统（警报）：检测到目标（周瑜）语言陷阱！意图绑定责任！」
「建议：模糊回答！避免具体承诺！」
陆野立刻堆起职业假笑：“周都督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火攻之策，天时地利人和兼备！在下…在下自然是信心十足！十足！” 他试图蒙混过关。
“十足？” 周瑜步步紧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战场瞬息万变！天意莫测！岂有十足把握之说？！陆将军方才侃侃而谈，以‘游戏’喻天下，言必称‘答案’、‘必胜’，此刻又言‘十足信心’…莫非是欺我江东无人，可任你空口妄言？！”
他目光转向孙权，声音铿锵：“主公！火攻之策，关乎江东存亡！非儿戏！陆将军既如此笃定，何不请其立下军令状？！若火攻功成，破得曹贼，自是大功一件！若其策有失…” 周瑜眼中寒光一闪，“便请陆将军…承担这动摇军心、贻误战机之责！”
“军令状？” 孙权碧眼一眯，显然被周瑜的话引动了心思，看向陆野的目光也带上了审视和压力。
压力瞬间如山般压在陆野身上！诸葛亮在一旁羽扇轻摇，并未出言解围，反而带着一种“看你如何应对”的玩味。关羽的眼睛也微微睁开一条缝，丹凤眼中寒光隐现。
陆野冷汗涔涔。立军令状？这玩意儿在古代可是要掉脑袋的！他哪敢保证火攻一定能成功？万一东风不来呢？万一黄盖的苦肉计穿帮呢？万一曹操没中连环计呢？
「系统（疯狂计算）：基于历史数据推演，火攻成功概率：78.5%！风险系数：高！」
「警告：宿主若拒绝，将严重损害孙刘联盟信任度！若接受，需承担巨大风险！」
骑虎难下！陆野把心一横，牙一咬：“立…立就立！火攻之策，必…必成！” 话一出口，他就想抽自己嘴巴。
“好！” 周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物！并非笔墨绢帛，而是一根长约尺许、通体赤红如火、尾羽流光溢彩、散发着淡淡温热和奇异波动的…朱雀尾羽！
“此乃吾师所赐‘朱雀羽扇’之尾翎！内蕴一丝离火精魄，可引天地信力！” 周瑜声音肃穆，手指在羽翎根部一抹，一滴殷红如血珠的液体渗出，悬浮于翎尖之上！“陆将军，请以心血为引，对此羽翎立誓！若火攻功成，此誓自消！若其策有失…”
周瑜凤目灼灼，一字一顿，带着某种古老的契约力量：“便请将军，依今日点将矶‘选秀’之约，兑现那‘行为艺术’之诺！于两军阵前，曹营辕门之外…身着女装，舞一曲…‘极乐净土’！以谢三军！”
“女…女装？！极乐净土？！” 陆野如遭五雷轰顶！眼前瞬间闪过自己穿着罗裙、在数万曹军哄笑下扭动身体的恐怖画面！社死！这是究极社死！比砍头还可怕一万倍！
「系统（宕机0.5秒）：…」
「紧急分析：目标（朱雀尾翎）蕴含高能契约法则！具备因果绑定效力！」
「警告：誓言成立将不可逆！强制执行！」
“不！等等！我…” 陆野还想挣扎。
“陆将军！” 周瑜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冰冷的嘲讽，“大丈夫一言既出！莫非…想反悔？！还是说，将军方才那番‘必胜’之言，皆是信口开河？！”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般打在陆野身上。孙权眼中是审视和好奇。诸葛亮羽扇轻摇，眼底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仿佛早料到有此一着）。关羽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连角落里的赵云都忍不住投来一丝…同情的目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陆野看着那悬浮着血珠、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朱雀尾翎，又感受到周瑜那如同实质的压迫力，他知道，今天这坑，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我…我…” 陆野心一横，眼一闭，猛地咬破自己指尖，将一滴鲜血逼出，颤巍巍地伸向那朱雀尾翎，“我陆野…对朱雀真灵立誓！若…若火攻不成…甘愿…甘愿女装跳…跳那‘极乐净土’！于…于曹营辕门…舞…舞给三军看！”
当他的血珠与周瑜的那滴血珠在朱雀尾翎尖端触碰的瞬间！
嗡——！
一声清越的凤鸣仿佛在灵魂深处响起！赤红的尾翎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两道血丝如同活物般在翎羽的脉络中飞速游走、融合！一股灼热而强大的契约力量瞬间烙印进陆野的灵魂深处！同时，那朱雀尾翎上的光芒也凝聚成一个微小的、复杂的赤红符文，一闪而逝！
「警告！警告！宿主灵魂绑定契约成立！」
「契约内容：赤壁火攻失败 → 强制执行‘女装·极乐净土·辕门公演’！」
「契约载体：朱雀真羽（法则级）！优先级：最高！不可豁免！不可解除！」
「备注：系统己备份该契约条款及惩罚预览视频（高糊版），宿主可随时调阅自省。」
光芒散去，朱雀尾翎恢复了平静，只是颜色似乎更加鲜艳欲滴。周瑜满意地将它收回袖中，脸上露出了自陆野见到他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却冰冷如刀锋的笑容：“陆将军，快人快语！瑜，拭目以待！”
陆野面如死灰，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他仿佛己经看到自己身着罗裙，在曹营辕门前，迎着数十万将士（可能还有曹操本人）的目光，扭动着跳那该死的“极乐净土”…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诸葛亮适时地起身，羽扇轻摇，对着孙权一揖：“吴侯，联盟既成，誓约己立！亮与陆将军，当即刻返回夏口，整军备战！静候都督…火起东南！”
孙权也压下心中的波澜，正色道：“好！孤便在柴桑，静候佳音！公瑾，江东水军，尽付于汝！望汝…莫负孤望！”
周瑜肃然抱拳：“瑜，万死不辞！”
众人起身告退。陆野如同行尸走肉般跟在诸葛亮身后，灵魂还沉浸在那份“女装军令状”带来的巨大打击中。走出营帐，夜风吹过，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诸葛亮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失魂落魄的陆野，羽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促狭：“陆将军，何故如此颓唐？女装之事…未必没有转圜。”
陆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抬头：“军师！您有办法取消那契约？！”
诸葛亮神秘一笑，羽扇指向浩瀚星空：“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将军那‘系统’之中，或有‘存档读档’之能？若遇不测，不妨…一试？”
陆野一愣。存档读档？对啊！系统有这功能！虽然只能回档很短时间，而且消耗巨大，但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卡BUG？！
一丝希望的光芒，如同萤火，在陆野绝望的心底，微弱地亮起。他看向诸葛亮那深不可测的笑容，第一次觉得，这卧龙…可能真的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