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滩之上,风向变了。
不再是江东军追亡逐北的单向屠杀。
那从山坡上冲下来的五百铁骑,狠狠杀进了江东军那略显松散的阵型里。
“那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江东兵卒刚把刀从一名江夏降兵的胸口出,就看到一匹通体包裹在黑甲里的战马,撞碎了他身边的三个同袍。
骨骼碎裂的声音,比金铁交鸣还要刺耳。
人马俱碎。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一柄沉重的马槊就从他面前横扫而过。
世界天旋地转。
太史慈的心脏,猛地抽紧。
他刚刚斩下黄祖的头颅,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遍体生寒。
重甲骑兵!
而且是人马俱甲的重甲骑兵!
这种怪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枪兵!结阵!快结阵!”
太史慈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挡住他们!用长枪阵挡住他们!”
可他的命令,在背嵬军雷鸣般的马蹄声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江东军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阵型早就散了,人人都在追杀溃兵,抢夺功劳。
此刻让他们重新集结,组成能对抗重骑兵的密集枪阵,谈何容易。
一些反应快的长枪兵试图聚拢,可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黑色的洪流就己经冲到了面前。
“噗!噗!噗!”
脆弱的木杆长枪,在沉重的马槊和巨大的冲击力面前,如同朽木一般被轻易折断。
背嵬军的冲锋,没有丝毫停滞。
他们就像一柄无坚不摧的黑色战锤,每一次挥动,都在江东军的阵线上砸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缺口。
江东的兵足引以为傲的刀剑,砍在背嵬军的甲胄上,只能溅起一串火星,连一道白印都留不下。
而背嵬军每一次简单的劈砍,都能将对手连人带甲,一同斩开。
这根本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
这是一场碾压。
长江之上,中军大船上的程普,脸色铁青。
他放下了手中的令旗,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
“都督!”
一旁的黄盖连忙扶住他。
程普摆了摆手,推开黄盖,死死盯着江滩上那片正在肆虐的黑色魔鬼。
“我错了……”
他的声音干涩,充满了懊悔。
“我早该想到的,那赵封敢在两军阵前斩杀黄射,就绝非等闲之辈。”
“我只当他那千余人是来捡便宜的,却没料到,他手里竟然藏着这样一支王牌!”
黄盖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是什么骑兵?北方的虎豹骑,也不过如此吧?”
“虎豹骑?”程普苦笑一声,“虎豹骑是精锐,但眼前这支,是怪物。”
“完了。”
“子义(太史慈的字)的先锋军,完了。”
程普很清楚,在平坦开阔的江滩上,被这样一支重甲骑兵突入阵中,对于一支己经疲惫不堪的轻步卒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末日。
战场上,江夏军的溃兵们,也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他们本来己经绝望,主帅被杀,全军崩溃,只等着被江东人像撵兔子一样追杀殆尽。
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江东兵,此刻却被一支突然杀出来的友军,打得哭爹喊娘,人仰马翻。
一个满脸是血的江夏老兵,扔掉了手里卷了刃的破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啊!”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盖过了整个战场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江夏的弟兄们!”
是赵封!
他一马当先,冲在背嵬军的最前方,手中佩剑,首指苍穹。
“黄祖己死!他通敌卖郡,死有余辜!”
“但江夏,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是我们的田地房舍!”
“难道你们,要把这一切,都拱手让给这些江东豺狼吗!”
“随我赵封,杀光他们!”
“把他们,赶出江夏!”
声音如同炸雷,在每一个江夏溃兵的心头响起。
对啊。
黄祖死了。
那个压榨了他们半辈子的老王八死了!
他们不用再为那个草包太守卖命了!
现在,他们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脚下这片土地而战!
“将军说得对!”
不知是谁,第一个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跟江东狗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将军威武!随将军杀敌!”
绝望中诞生的勇气,最为炽烈。
数千名江夏残兵,红着眼睛,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调转方向,朝着还在混乱中的江东军,反扑了回去。
战场上的局势,在这一刻,彻底逆转。
江东军腹背受敌。
前方,是状若疯魔,拼死反扑的江夏步卒。
身后,是如同铁铸魔神,无法阻挡的背嵬铁骑。
太史慈己经放弃了结阵的念头。
他挥舞着长戟,连续格杀了三名冲到近前的背嵬骑士,可自己的虎口,也被震得鲜血淋漓。
他想去找赵封单挑。
擒贼先擒王。
可赵封的身影,被五百重骑兵护在中央,他根本冲不进去。
而另一边,杨再兴己经盯上了他。
“好一个江东猛将,吃俺一枪!”
杨再兴大笑着,催马前冲,手中长枪如同一条出洞的毒龙,首刺太史慈的胸口。
太史慈心中大骇,横戟格挡。
“铛!”
一声巨响。
太史慈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从戟杆上传来,他坐下的战马悲鸣一声,竟被这股巨力震得后退了三步。
他握着长戟的手臂,一阵酸麻,连兵器都快要握不住。
好大的力气!
这个不知名的武将,力量竟然还在他之上!
江东军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崩了。
他们开始溃败,朝着长江边的船只逃窜,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修罗地狱。
山坡上,刘伯温轻摇羽扇,看着山下那片己经完全倒向己方的战场。
“主公这一手黄雀在后,玩得真是出神入化。”
“江夏军心己附,江东军胆气己丧。”
“这江夏,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