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过去了。
西陵城,变了天。
城门口的告示栏前,总是围满了人,有百姓,也有穿着江夏军服的士卒。
告示是刘伯温亲笔所书,字迹工整,内容却石破天惊。
“凡投我荡寇将军麾下者,月俸五百钱,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练,顿顿有肉!”
“凡战伤者,上好金疮药管够!凡战死者,其家小由荡寇将军府供养!”
人群里,一个江夏老兵油子,伸出五个黑乎乎的手指头,比划给身边的同袍看。
“五倍!俺的娘,整整五倍!”
“咱们跟着黄太守,一个月才一百钱,还经常拖欠。他娘的,卖命的钱都敢克扣。”
“别说了,上个月我兄弟在巡逻时被江东的探子射伤了腿,军医就给了点草药糊弄,现在还躺在床上哼哼呢。”
“跟着将军,顿顿有肉吃…俺都快忘了肉是啥味了。”
窃窃私语声,如同春日里的野草,在江夏军的每一个角落里疯长。
人心,开始散了。
城西的菜市口,更是上演了一出好戏。
两个黄祖的亲兵,喝得醉醺醺,正揪着一个卖菜老汉的衣领,要抢他筐里最后几颗青菜。
“老东西,给你脸了?大爷我吃你几颗菜,是看得起你!”
老汉被推倒在地,敢怒不敢言。
周围的百姓,都远远躲开,生怕被牵连。
就在这时,一队身穿玄色重甲的士兵,迈着整齐的划一的步伐走了过来。
他们一言不发,冰冷的铁甲在阳光下反射着森然的光。
为首的校尉,用手里的长戟一指。
“拿下!”
两个玄甲军士卒上前,一人一个,像抓小鸡一样,把那两个醉醺醺的亲兵按倒在地。
“你们…你们敢动我们?我们是太守大人的亲兵!”
校尉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当众展开。
“荡寇将军令:凡我江夏境内,胆敢欺压百姓、强取豪夺者,无论何人,杖责二十,游街示众!”
“拖下去,行刑!”
“喏!”
那两个亲兵的哀嚎声,传遍了整个菜市口。
百姓们先是震惊,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他们看着那队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的玄甲军,再想想黄祖手下那些兵痞,心里都有了一杆秤。
太守府内。
“爹!爹!你得管管啊!”
黄射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那赵封,他…他反了!他这是要夺了您的江夏啊!”
“他私自颁布军令,还抓了我们的人当众打板子!这哪是来协助我们的,这分明是来当太岁的!”
黄祖正在擦拭他的宝刀,头也不抬。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爹!火都烧到眉毛了!”黄射急得首跺脚,“城里现在都说他赵封是青天大老爷,都快忘了谁才是江夏的主人了!再这样下去,那五万大军,怕是都要姓赵了!”
黄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将宝刀归鞘,这才抬起头,看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
“你懂什么?”
“他有多少人?满打满算,不过一千三百人。”
“我江夏有多少兵马?五万!”
“他拿什么跟我斗?”
黄射急道:“可他人心所向啊!”
“人心?”黄祖发出一声嗤笑。
“这乱世之中,人心算个屁!刀把子,兵马,那才是硬道理!”
他走到黄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啊,还是太年轻。他现在蹦跶得越欢,死得就越快。”
“我问你,孙权的大军,什么时候会到?”
黄射一愣:“探子来报,最多不出半月。”
“这不就结了。”黄祖的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到时候,我让他赵封带着他那一千多宝贝疙瘩去当先锋。孙权憋着一肚子火,正好没地方撒。”
“等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你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让他折腾去吧,就当是给他送行了。”
黄射听完,这才恍然大悟,脸上的惊慌变成了谄媚的笑。
“爹,还是您高明!”
赵封的临时府邸内。
“主公,黄祖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刘伯温摇着羽扇,语气里带着不解。
“我们又是改军制,又是抓他的人,他居然能忍得住?”
赵封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老家伙,属王八的吗?这么能忍?”
他本以为黄祖会暴跳如雷,然后他就可以顺势发难,没想到对方居然稳坐钓鱼台。
“他怕是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刘伯温分析道,“他算准了孙权会来,想让我们去当炮灰。”
赵封冷笑一声。
“他太小看我赵封了,也太高估他自己了。”
“他以为自己是下棋的猎人,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是棋盘上的猎物。”
在城里待了几天,赵封也觉得有些烦闷。
他脱下甲胄,换上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衫,还找了顶假发戴上,遮住他那标志性的短发,一个人溜达出了府门。
江夏的街道,比他刚来时,干净整洁了许多。
路上的行人,脸上也多了几分安稳。
这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正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带着几个家奴,拦住了一个姑娘的去路。
是黄射。
那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荆钗布裙,却难掩其清丽的容貌。她怀里抱着一包刚买的药材,正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纨绔子弟。
“小美人儿,别怕啊。”黄射一脸淫笑,伸出手就要去摸那姑娘的脸。
“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跟我回府,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姑娘吓得连连后退。
“公子,请…请您自重,小女子己经许了人家了。”
“许了人家?”黄射的脸沉了下来,“在这江夏,本公子说的话就是王法!我管你许了谁,今天,你必须跟我走!”
说着,他便向家奴使了个眼色。
“把她给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