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牛皋的肩膀,那力道让牛皋的抱怨都停了下来。
“老牛,你觉得,这荡寇将军,是谁封的?”
“刘表啊。”牛皋想也不想地回答。
“不。”赵封摇了摇头,“是蔡瑁和蒯越封的。”
他转向那个还未离去的信使。
“信使大哥,辛苦了。”
“除了这道将令,蔡将军和蒯从事,可还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信使的身子抖了一下,支支吾吾起来。
“这……这……”
“但说无妨。”赵封的语气很温和。
信使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在说。
“蔡将军说,寇将军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道任命来之不易。”
“他说,江夏是个好地方,天高皇帝远,寇将军大有可为。”
“蒯从事也说,希望寇将军不要忘了,是谁在州牧大人面前为将军美言。日后,有来有往,方能长久。”
话是好话,但那股子施舍和威胁的意味,傻子都听得出来。
“他娘地!”牛皋又要发作。
“知道了。”赵封却摆了摆手,示意信使可以走了,“回去告诉蔡、蒯二位,赵封,领他们这份情。”
信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主公!你怎么还领情了?他们这是把咱们往火坑里推啊!”牛皋想不通。
刘伯温在一旁,摇着羽扇,轻笑不语。
赵封也笑了,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
“老牛,再兴,你们都过来。”
他把两人叫到身边,连同刘伯温一起,围着那块下棋的石头。
“我问你们,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兵马?粮草?”牛皋挠了挠头。
“不。”赵封的手指,在石头上画了一个圈,“是地盘。”
“一块属于我们自己,能站稳脚跟,招兵买马,积蓄力量的地盘。”
“我们初来乍到,无根无萍,襄阳城里那些世家大族,哪个不是盘根错节?我们去了,就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处处受制于人,连喘口气都得看别人脸色。”
“可江夏,就不一样了。”
刘伯温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主公所言极是。”
“襄阳是荆州的心脏,但也是一个泥潭。蔡家、蒯家、庞家、黄家……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刘表不过是坐在上面的一个傀儡。”
“我们派人去襄阳,明面上是投效刘表,实际上,第一步就是去拜访了蔡瑁和蒯越。”
牛皋和杨再兴都愣住了。
“啊?”
刘伯温继续解释:“我让信使告诉他们,主公你与刘备势同水火,愿意成为他们手中制衡刘备,乃至打击其他世家的刀。”
“荆州谁的势力最大?除了蔡家,就是常年镇守江夏的黄家。黄祖拥兵自重,蔡瑁和蒯越早就想除掉他了。”
“所以,我们主动请缨,要去江夏这个最危险,也最没人愿意去的地方。”
“我们想去,他们想让我们去,刘表也乐得把我们这头小老虎扔得远远的,去跟黄祖那头老狮子斗。”
“这道任命,不是他们施舍的,是我们自己,一步步算计来的!”
一番话,说得牛皋和杨再兴目瞪口呆,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半天没理顺。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赵封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心中好笑。
他接着刘伯温的话说道:“所以,这个荡寇将军,我们当得。这江夏,我们也去得!”
“蔡瑁和蒯越以为他们是下棋的人,把我们当棋子,扔到江夏去跟黄祖对耗。”
“他们却不知道,我们根本不想在他们那个小棋盘上玩。”
赵封一挥手,仿佛眼前就是整个荆州的地图。
“江夏是什么地方?”
“东面是长江天险,孙权过不来。西面是我们的后方,北面是曹操,南面是广袤的荆南西郡。”
“那里人口众多,土地肥沃,更重要的是,远离襄阳的政治漩涡!”
“只要我们到了江夏,用雷霆手段把那个老迈昏聩的黄祖给架空了,那整个江夏郡,不就成了我们的天下?”
“到时候,我们手握重兵,占据要地,进可图谋整个荆州,退可凭长江天险自保。”
“他蔡瑁和蒯越的威胁,算个屁?”
“他们还想着有来有往?我怕他们到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
赵封的话,掷地有声。
牛皋那颗不太灵光的脑袋,终于转过弯来了。
他张大了嘴巴,看着赵封和刘伯温,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主公,先生……你们这心眼子,比咱村里的井还深呐!”
杨再兴也是一脸的叹服,对着赵封和刘伯温抱拳躬身。
“主公、先生,深谋远虑,末将……服了。”
“哈哈哈!”赵封放声大笑。
他感受着江风吹拂在脸上的凉意,胸中却是一片火热。
这就是拥有顶级谋士的感觉吗?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所有人都以为他走了一步臭棋,却不知,他早己看穿了整个棋局的走向。
刘表,蔡瑁,蒯越,黄祖……这些所谓的荆州大佬,不过是他霸业路上的第一块垫脚石。
“传我将令!”
赵封收起笑容,声音变得肃杀。
“全军开拔!”
“目标,江夏!”
……
大军开拔,一路向东。
赵封一行人马,并未走得太快。
刘表的那道将令,成了一路上的通行凭证。
沿途郡县,听说是新上任的荡寇将军,又有关防文书,倒也无人为难,粮草补给都算得上及时。
这让牛皋乐得合不拢嘴,感觉当官就是比当贼舒坦。
数日后,大军终于抵达江夏郡界。
远远望去,一座雄城矗立于大江之畔,那便是江夏郡的治所,西陵城。
江水滔滔,城墙高耸,旌旗林立,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主公,这西陵城,果然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刘伯温骑在马上,与赵封并肩而行。
“是啊。”赵封勒住马缰,眺望着远处的城池,“黄祖能凭此地,与江东孙氏周旋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的手指在空中虚画,将城外的水陆两座大营也圈了进来。
“城池,水寨,互为犄角,攻守兼备。若是我们来打,怕也要费一番手脚。”
他说的不是如果,而是将来。
这片土地,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