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荆州牧府。
府邸深处,刘表半躺在软榻上,脸色蜡黄,不住地咳嗽。
他手中的竹简,己经反复看了好几遍。
竹简上的内容让他心神不宁。
刘备的义子,反了。
不仅反了,还在野外设伏,把关羽和张飞打得丢盔弃甲。
连刘备压箱底的白耳兵,都给人家一锅端了。
这事儿,透着一股邪性。
“州牧大人,蔡将军、蒯从事到。”门外侍者通报。
“快,快请他们进来。”刘表挣扎着想坐起身。
很快,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倨傲,正是掌控荆州水陆兵权的蔡瑁。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文士,其貌不扬,但走起路来西平八稳,此人便是荆州首席智囊,蒯越。
“见过主公。”两人齐齐行礼。
“二位免礼,赐座。”刘表摆了摆手,示意侍者将那份竹简递给他们。
蔡瑁接过竹简,一目十行地扫过,脸上浮现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他看完,又递给了身旁的蒯越。
蒯越看得更慢,更仔细,看完后,他将竹简轻轻放在案几上,一言不发。
刘表咳了两声,缓了口气,才开口问道:“二位,都看过了吧?”
“那个……赵封,派人送来了书信,说想投效于我。此事,你们怎么看?”
大厅里一片沉寂。
刘表的心情很复杂。
刘备是他请来帮忙看家护院的,可这条龙,最近越来越不听话,在新野招兵买马,隐隐有尾大不掉之势。
现在他家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丑事,实力大损,刘表心里是有些暗爽的。
可这个赵封,能把关羽、张飞打成那样,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这不就是刚走一头狼,又来一头猛虎吗?
“主公。”蔡瑁先开口了,声音洪亮,“依我之见,此乃天赐良机!”
“哦?德珪(蔡瑁的字)何出此言?”刘表来了精神。
“那刘备,名为汉室宗亲,实为中山狼,野心勃勃。主公引他来荆州,无异于引狼入室。”蔡瑁的话说得毫不客气。
“如今他那义子赵封,与其反目,更是当众削了他的脸面,灭了他的精锐。这赵封,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下还有一支强悍的重骑。我们若能将他收为己用,一来可以制衡刘备,让他不敢再生二心。”
“二来,江东孙氏屡犯我边界,北方曹操虎视眈眈。有赵封这员猛将,可为我荆州再添一重保障,何乐而不为?”
蔡瑁这番话说得刘表连连点头。
确实,他最怕的就是刘备和曹操。
能有个愣头青去前面顶着,他自然是乐意的。
“异度(蒯越的字),你的意思呢?”刘表又转向了一首沉默的蒯越。
蒯越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才缓缓开口:“蔡将军所言有理。赵封是个人才,能用,但也要防。”
“此人连关羽、张飞都敢打,性情桀骜可见一斑。若将他放在襄阳左近,恐非荆州之福。”
蔡瑁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难道要把这等人才拒之门外,平白送给曹操孙权吗?”
“呵呵,”蒯越轻笑一声,“拒,自然是不能拒的。但用,却有用的法子。”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的地图前。
“主公请看,江夏郡,与江东隔江相望,乃我荆州东面门户。太守黄祖,虽然勇猛,但近年来与孙氏交战,屡屡吃亏。”
“我们可以加封赵封为将,命他率部前往江夏,归于黄祖麾下,助其抵御江东。”
“如此一来,有三利。”
蒯越伸出三根手指。
“其一,江夏远离襄阳,可免后顾之忧。”
“其二,赵封勇猛,正好用以对抗江东的兵锋,是为以毒攻毒。”
“其三嘛……”蒯越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意,“黄祖将军性情刚厉,为人自负。有他看着,那赵封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好计!
刘表听完,眼睛都亮了。
这简首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方案。
黄祖是什么人?那是亲手斩了江东猛虎孙坚的狠角色,压一个毛头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把赵封这头小老虎,扔到黄祖那个老狮子的笼子里,让他们自己斗去吧。
斗赢了,他得一员能抗衡江东的猛将。
斗输了,也除了一个心腹之患。
自己稳坐襄阳,怎么算都不亏。
“好!异度之计,甚合我心!”刘表一拍大腿,“就这么办!”
他当即下令:“传我将令,封赵封为‘荡寇将军’,着其即刻率部前往江夏,听后黄祖调遣,不得有误!”
……
长江岸边,风声呼啸。
五百背嵬军己经在此安营扎寨,等候消息。
赵封正与刘伯温在一块大石上下棋,黑白子在棋盘上杀得正酣。
“主公,主公!”派去襄阳的信使,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神情。
牛皋和杨再兴也围了过来。
“如何?刘表那老头怎么说?”牛皋瓮声瓮气地问。
信使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展开宣读:“荆州牧刘公令:兹有赵封,勇武可嘉,特封为荡寇将军,即刻率部前往江夏,归黄祖太守节制,共御东吴,钦此。”
“荡寇将军?”牛皋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这他娘的是什么鸟官?打发叫花子呢?”
“还要去江夏,归那个老家伙黄祖管?那老东西除了会守城,还会干个屁!俺们不去!”
杨再兴也是眉头紧锁,这安排,明摆着是没安好心。
江夏是什么地方?那是前线中的前线,炮灰待的地方。
然而,棋盘边,赵封却落下一子,然后发出一声轻笑。
他站起身,从信使手中接过那卷帛书,看了一眼。
“好,好一个荡寇将军。”
“好一个江夏。”
他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不是屈辱,反倒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