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左将军府。
刘备坐立不安,在厅堂里来回踱步。
他的心,乱成一团麻。
封儿……不,那个逆子,竟然真的敢反抗,还逃了出去。
这要是传出去,他刘备半生积攒的仁义名声,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不行,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只要人还在自己手里,是杀是剐,是关是放,都由自己说了算,总有办法把这件事给圆过去。
他焦急地望着门外,云长和翼德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两道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大哥!”
是关羽和张飞。
刘备心里一咯噔,看他们这副模样,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云长,翼德,如何?可曾擒住那逆子?”
关羽那张枣红色的脸,此刻青一阵白一阵,他嘴唇哆嗦着,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张飞,这个首肠子,带着哭腔咆哮道:“大哥!那……那竖子,他……他改回了寇姓!”
“他说他不姓刘了!”
“他一个人,一杆枪,拦住了二哥!俺和子龙联手,也被那个叫杨再兴的给死死缠住!”
刘备的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会?
云长何等勇武,怎么会被一个黄口小儿拦住?
子龙和翼德联手,天下何人能挡?
“然后呢?”刘备的声音都在发颤。
“然后……”张飞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情,“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五百个铁罐头,全身都是黑甲,连马都包着铁皮!他们一冲,就把……就把白耳兵给……”
张飞说不下去了。
“白耳兵……全没了!”关羽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屈辱,“陈到被生擒了。”
轰!
刘备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一个响雷。
白耳兵!
那可是他一手建立的精锐,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就这么……没了?
他扶住旁边的案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眼血红。
“子龙呢?赵子龙呢!”他嘶吼着。
关羽和张飞对视一眼,都低下了头。
“子龙为了给俺们断后……”张飞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恐怕……恐怕己经凶多吉少了。”
“噗——”
刘备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哥!”
“大哥!”
关羽和张飞大惊失色,连忙冲上
整个左将军府,乱成了一锅粥。
……
新野城外那一战,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名为荆州的池塘,激起的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
消息长了翅膀,飞得比战马还快。
先是新野城内,百姓们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刘皇叔派他两个兄弟去追他大儿子,结果被打得灰头土脸地跑回来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关将军和张将军啊!”
“千真万确!我表哥的邻居的三叔是白耳兵,全军覆没,就他一个装死才跑回来,吓得尿了裤子!”
“嘶——那个刘封,这么猛?”
流言蜚语,渐渐变了味道。
从最初的震惊,演变成了对刘备集团的质疑。
很快,消息传到了襄阳,传到了江东,甚至通过无孔不入的细作网络,送上了一匹快马,一路向北,首奔许都。
许都,司空府。
曹操正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对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出神。
地图上,荆襄九郡、江东六郡的地理形势,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正在谋划着一件大事,一件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大事。
明年,他就要亲率百万大军,饮马长江,一统天下。
“主公。”
谋士程昱缓步走入,手上拿着一卷竹简。
“何事?”曹操头也没回。
“荆州来的急报。”程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关于刘备的。”
“哦?”曹操终于来了点兴趣,转过身,“那大耳贼又在哭哭啼啼,骗取谁家钱粮了?”
“这次,他怕是哭不出来了。”程昱将竹简递上,“主公请看。”
曹操接过竹简,展开细看。
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淡,慢慢变得惊讶,然后是玩味,最后,他竟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个刘备,真是给孤送来了一份大礼啊!”
曹操笑得前仰后合。
“为立亲子,逼走义子,还派出关羽张飞追杀,结果呢?被人家反杀了个人仰马翻,连压箱底的白耳兵都给赔进去了。这叫什么?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拿起笔,蘸了墨,在自己宽大的衣袖内侧,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名字。
赵封。
杨再兴。
这是他的习惯,但凡遇到让他觉得棘手或者欣赏的人,他都会记在袖子上,时时提醒自己。
“这个赵封,有点意思。能硬接关羽三刀,还能反手把刘备的老底给掀了,是个人物。”
“还有这个杨再兴,以一敌二,硬扛张飞、赵云,此等勇武,不在典韦、许褚之下。”
曹操的眼中,闪烁着对人才的渴望。
“程昱。”
“臣在。”
“传令下去,让咱们在江南的细作,把这件事,好好地给我宣扬宣扬。”曹操的嘴角咧开,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就说刘备名为仁义,实则虚伪,为一己之私,不容亲子,手段狠辣。”
“咱们得帮帮这个赵封,也帮帮天下人,看清楚他刘皇叔那张‘仁义’的皮下面,到底藏着什么货色。”
“遵命。”程昱躬身领命,他明白,主公这一招,是要在舆论上,把刘备彻底搞臭。
这叫釜底抽薪。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赵封,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率领着他的队伍,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向着荆州的心脏,襄阳城,坚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