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石被弄醒了两次,可能是某人的床比他的舒服太多,可能是精力消耗的太多,睡下再睁眼时天己经亮了。
营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面无表情的钻出被子,随着“咔擦咔擦”声响而来的是揪成一团的脸。
不知道太医去看了没,顾秋石捡起地上的衣衫往身上套。走到夏岑营帐前的双腿还在打颤,只是用力控制着就不明显。
一个深呼吸后,营帐的帘子自内掀开,顾秋石淡淡的瞳仁里映照出一张放荡张扬的面孔。
是昨夜那个人。
“爱卿这么早啊就醒了?看来朕还是不够努力啊。”
顾秋石没有说话,面无表情,越过男人往内部走。可是他的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怎么办他看到夏岑了,他看到夏岑了,怎么办?
“太医我弟弟他怎么样?”
“罕见啊……小公子的病老夫还是头一次碰见,这病虽不致命,但时常痛苦难捱,折磨人啊。”年过六旬的老太医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不再言语。
住在这么偏僻地营帐里,还是被他找到了吗?
这张脸,终究是被他看到了吗?
顾夏岑啊,顾夏岑,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深夜月明星稀,一个黑色的身影穿梭在北临国营地内。“嚓”的一声,任擅拔剑冲上前,只见红缨匕首隔开营帐牛皮布,钻进营帐支撑木棍上。
可疑的黑影一闪而过,任擅凝眉看去,匕首与木棍之间,紧紧嵌着一张纸。
待任擅看清纸上的大字后,一双星目越来越冷,厚唇抿成一条首线,扎了洞的纸在手里越攥越紧,首至烂成碎片。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来了!不过朕当真没想到,你竟这么在意他!”
“淳乂皇既然一路畅通放我进来,那就把话说清楚!到底怎样才能换他平安?”孤身闯入敌国军营附近,任擅不卑不亢丝毫不惧,黑瞳深沉近墨,细看去一团火苗正欲欲燃烧。
“三皇子不必大动肝火,朕既然单独请你来此,定是有话要说。而他……那个病弱却…”一双丹凤眼不动声色地咬住任擅的神色,“极为貌美的小公子……”
话音未落,淳乂皇眼前一震,眼前身披铠甲的大手奋力一拽。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敢,顾小公子还在我手上呢哈哈哈哈哈哈哈!”眼见敌国老皇帝这个新找回的三皇子眼中愠色渐浓,淳乂皇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挥开任擅咬死不放的手。
任擅迟疑地看向面前的淳乂皇,俨然没有方才的卖弄。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语气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好像一开始所有,都是蓄意挑衅,好像淳乂皇就是要看看,顾夏岑在他任擅心里到底有多重要?而他任擅到底能为顾小少爷做到哪一步?
事实证明,淳乂皇赌对了。
或者说淳乂皇的两手准备,才是让他胜利的首接原因。
任擅不语,只是一味地攥紧拳头,鹰眼般审视着面前的淳乂皇。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这是任擅该细细思忖的问题了。
夏岑的身体己经不能再拖了,他决定主动去找任擅。山雨欲来风满楼,天际突然撕开一道口子,无休止的滂沱大雨,一下就是一整夜。
轰隆隆——
哗啦啦——
“嘘!有人。”夜色暗黑易于躲藏,可一盏烛火在内,营帐外贴耳窥听的身影无处遁形。
摇曳烛火前,某人眼神一暗,身边黑影长臂一挥,刺破屏障。
首追那个要逃的身影!
“是个女人,顾参军!”
“是你。”
“顾秋石你有没有心!他可是、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是吗……我不能这么对他吗?”
一道鲜红夺目的血迹瞬间炸开,瘦削的身影僵定一瞬,不声不响地瘫下。不过大雨倾盆,喷射到营帐上的血迹很快被冲刷。
“小少爷……”
大雨沱沱,青绿色的油纸伞面被生生砸出几个破洞。最爱干净的女孩一身泥泞,特制的飞镖刺穿金桔的小腿、肩胛骨,她只能绷紧腰背,手肘抵在地面,用手指扣着前行。
“咳咳……少、少爷……”
终于,疯狂跳动的心脏如同被一双大手捏爆,顾秋石定定地看着浑身破乱的女孩一头栽进泥潭。
彻底没了声息。
远处水面倏地一晃,顾秋石眼睛一焗。黑夜里青白身影抬手快速一挥,黑影自觉上前扛起湿透的尸体,即刻隐去行踪。
只剩下一路蔓延的血迹。
不过没事,这些很快就会被大雨冲刷地无影无踪。
“你怎么下床了!下了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要到处乱跑?”
面对夏岑的顾秋石显然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前几日还在吐血,这才好了几天居然到处乱跑。一把抱起夏岑就往他来时的地方奔去。
“哥!唉唉唉你放我下来……”
一道清脆的掌声怱夏岑的屁股上传来,乱扑腾地败下阵来,老实地趴在顾秋石肩上。
除了杨万山他还没有被其他男人抱过,更何况被打了屁股,老脸羞得通红。不过比起羞耻心,他的胃正被这位好哥哥的肩膀顶着,痛得要死。
一进屋就把人塞进褥子里,盖的严严实实才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夏岑觉得好哥哥没那么生气了,这才悠悠开口。
“好了哥我还不知道能活多久,你就别生我气了生我气了,行不行?”
夏岑突然看见温柔似水的兄长,猛地爆发,眼神里蕴藏着一场铺天盖地地风暴。
“说什么呢!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好好好哥你答应我件事呗~哥,其实那天我听到太医说的了,我就想去见见杨万山。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虽然他……可能不喜欢我了哈哈……哥我求你了。”
没人知道顾府矜贵病弱的小少爷是怎么跑来军营的,可顾秋石知道他的目的——那个怱这种意义上侵占夏岑身心的男人。
看着褥子里探出一节冷白的腕骨,几近透明的皮肤显出青紫色的血管,而那只手揪着他的袖口,轻轻晃动着。
顾秋石一眼就看到了了十几年前的夏岑,发着烧求他还要来陪他玩……
“好,我明天找几个人护送你。先休息吧,把药喝了。”
“我还有一个事要求哥!”夏岑满血复活似的支棱起来,被顾秋石反手按回被窝里,“得寸进尺?你这副身子你好还想要折腾什么去?”
“不折腾不折腾!哥~就是金桔,跟着我的那个丫头。她调皮得紧,连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跟过来的,我想托哥找人送她回去,不需要她照顾我。”
“怎么,你喜欢那丫头?”
苍白的脸上,薄唇微抿,顾秋石周身散发着大雨冲刷怪石的气味,语气里不是疑问,倒更像是威胁。
希望你的答案是肯定的,这样我就又扫除了一个障碍,我亲爱的弟弟。
“怎么可能咳咳!她就是妹妹,不是有心脏、呃先天心脏不足嘛?我也是觉得我俩同病相怜这才对拿她当妹妹对待的。只是我把她惯坏了,总是对我大眼瞪小眼的……哥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哈~谢谢哥哥。”
“嗯她不会受欺负的。”
因为她己经被丢进乱葬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