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帅从医院出来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配药时会突然放空，对着吴所谓住过的值班室能愣神半天，连郭城宇推门进来都毫无察觉。
“魂落医院了？”郭城宇把一盒刚出炉的蟹粉小笼搁在桌上，声音不高，却惊得姜小帅手一抖，药瓶差点脱手摔碎。
“没……没事。”姜小帅慌忙低头，想掩饰通红的眼眶和眼底的惊惶。
郭城宇眯了眯眼没追问，只随意倚在配药台边，剥开个橘子，闲聊似的开口：“吴所谓那小子转院了？不就是甩了人吗，至于这么躲着池骋？池骋还真的舍得把他怎么样不成？”
“是窒息后遗症、失血过多加感染，需要静养！”姜小帅脱口而出，声音拔高得有些失真，随即又像被掐住脖子般弱下去，“大城市专家多……对，专家多……”他语无伦次，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药柜边角。
郭城宇递过一瓣橘子，眼神却像探针般锐利，不动声色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啧，就这？听起来也没有严重到需要连夜转院的程度吧！这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快死了。”语气平淡，却像把钝刀，精准割在姜小帅紧绷的神经上。
姜小帅猛地抬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谁要死了！他好着呢！他有办法！三……”话一出口，脸色唰地惨白，他意识到失言，猛地闭嘴，慌乱避开郭城宇瞬间沉凝的目光。
“哦？三、什么？”郭城宇声音听不出情绪，剥橘子的动作停了。
“没……没什么！”姜小帅抓起药盘，几乎是落荒而逃，“3号床换药！”他把自己关进治疗室，背抵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冷汗浸湿后背。
完了，差点漏嘴。
郭城宇拿着手里那瓣橘子在手中把玩，看着姜小帅明显有鬼的神情，的把揉的不成样的橘子往垃圾桶一甩，“呵……有趣……”
他转身出诊所，拿出手机就给李旺打电话：“旺子——查一下吴所谓，从那些小护士下手……”
李旺当然查不到什么具体的东西，只能从和小护士八卦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医院前两天确诊了一个年轻的脑癌患者，查出来就是晚期，说是听信什么民间偏方出院了……
这点消息对郭城宇来说完全够了，凭着他对姜小帅的了解，果然从他经常放重要物品的地方找到了吴所谓的诊断报告。
自从在医院和吴所谓提了分手，池骋的日子就泡在了酒精和尼古丁里。
别墅里弥漫着化不开的酒气，昂贵的波斯地毯溅满威士忌污渍。他瘫在沙发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手里死死攥着张被揉皱又展平的照片。
照片上，吴所谓笑容灿烂，毫无阴霾，手臂亲昵地搭在岳悦肩上。
他盯着照片，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恨？他不愿承认，比起恨，更多的是汹涌的嫉妒。
嫉妒照片里能让吴所谓笑得如此开怀的岳悦。
得知吴所谓从医院消失，还没等他去找，又收到岳悦也人间蒸发的消息。
哈哈，真TM好笑。明摆着人家“小情侣”给自己设了仙人跳，就自己这个彻头彻尾的大SB，一头扎进去还以为遇到了真爱。
手机震动，是郭城宇。
池骋看都没看想按掉，对方却像疯了一样不停打，他烦躁地接通，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你TM最好有事。”
“哟～池少被甩了就冲我撒气？”郭城宇看池骋吃瘪比自己中奖还爽。
但知道池骋是动了真心，想到吴所谓的情况又严肃起来，“吴所谓……可能是脑癌晚期。”
“放屁！”池骋像被摸了屁股的老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酒瓶滚落在地毯上。
“他骗了我一次还想骗第二次？为了躲我连自己都咒？？还让你郭少来参演，他给你钱了？！”他不愿相信，宁愿吴所谓和岳悦联手给他下套，也不愿这种狗血韩剧剧情发生在他们身上。
“诊断报告发你了。”郭城宇声音冷硬，“我在姜小帅那偷拍的，你自己看。”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姜小帅这两天不对劲，那小兔子嘴挺严，啥也问不出来。”
电话被挂断，池骋像被抽干了力气，颤抖着手点开那张照片，白底黑字的诊断报告像狰狞的恶鬼扑面而来。
“晚期脑癌”“神经功能受损”“生存期预估”……每个冰冷的医学术语都像重锤，砸碎他最后一丝“这只是骗局”的侥幸。
世界瞬间失声。
屏幕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眼底最后一点名为愤怒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恐惧和绝望。
不是骗局……是真的。那个狡猾、生命力旺盛的小狐狸，真的……快死了？
吴所谓的消失，不是因为玩弄了他感情，而是因为要死了？这个认知比任何背叛都更残酷地将他碾碎。
接下来几天，池骋像被恐惧和悔恨驱动的行尸走肉，他疯狂寻找吴所谓的消息，却发现之前查到的全是假情报。
这座城市里，唯一可能知道吴所谓下落的，只有姜小帅。
“你想首接去逼姜小帅？你疯了？”郭城宇死死拦住他，“他是唯一可能知道吴所谓在哪的线索！你把他吓破胆，他咬死不说，或者干脆消失，你去哪找？他现在精神高度紧张，硬来只会适得其反！”
池骋像困兽般喘息，最终颓然坐下，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那怎么办？！看着他去死吗？！”
“攻心。”郭城宇眼神深邃，“让他自己‘想通’，主动带我们去找人。”
一场精密的心理引导悄然展开。
接下来几天，郭城宇以担心姜小帅为由，几乎把诊所当成了自己家。
他时不时“不经意”地聊起八卦：“我们家有户亲戚，小孩跟大人出去旅游时遇上车祸受了惊，回来高热不退。父母要送医院，家里长辈非说是丢了魂，立筷子叫魂，结果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活活烧傻了，这封建迷信真是害人不浅。”
见姜小帅若有所思，他又加了把火，看似无意地问：“帅帅，你也是医生，那些民间偏方真有医疗效果吗？生病不上医院，信这些东西？”
看着姜小帅眉头越皱越深，他点到为止。
这还不够。
从这天起，姜小帅的手机开始频繁弹出社会新闻推送：《花季少女轻信“大师”延误治疗，生命定格在十八岁》《揭露“祖传秘方”骗局，癌症患者人财两空》《生命最后时光，他选择与家人共度而非追寻虚无缥缈的希望》。
触目惊心的标题和内容，像针一样扎进他本就焦虑不安的心里。
时机差不多了，郭城宇又添了一把火。
他找借口把姜小帅约到电影院，看一部狗血爱情片。
女主身患绝症，背着男主远走他乡，最后经历一系列波折，临终前对着镜头说：“如果可以重来，哪怕命运无法更改，我会选择在爱人和家人身边度过最后时光。可惜想明白得太晚，来不及了……”
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字字敲在姜小帅最柔软的心上。
郭城宇看着姜小帅代入剧情哭得稀里哗啦，还“一无所知”地扮演理智分析的角色。
“哎～这就是命运无常啊。女主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推开家人朋友独自等待消亡，结果换来的却是顾忌和懊悔。如果我生命只剩几个月，大概也会像她一样，编个理由把朋友推开吧。”
这些连招一环扣一环，招招致命，终于破开了姜小帅对吴所谓盲目的信任。
他看着那些“封建迷信害死人”的新闻，再想起吴所谓口中玄乎的“家族”、“秘法”、“奇迹”，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他。
万一……万一大畏说的是安慰他的谎言呢？万一他真在独自面对死亡，用“三个月”把他推开呢？
终于，在又一次被噩梦惊醒后，姜小帅下定了决心。他要去找吴所谓，要去确认对方到底有没有骗他。
他刚在诊所宣布停诊关门，就被上门的郭城宇堵了个正着，只能硬着头皮编理由：“我有点事，回老家一趟，哈哈～”
郭城宇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老家？好啊，散散心也好。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不用不用！”姜小帅连忙摆手，“我自己去就行，很快回来！”
他是孤儿，哪来的老家？这借口拙劣得可怜。
郭城宇心里暗笑姜小帅终于上钩，面上却温和点头：“行，注意安全。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想到郭城宇这些天的关心照顾，姜小帅心里还有点感动。
如果没在飞机上遇到郭城宇的话。
姜小帅上了飞机，戴上眼罩打算补觉，旁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帅哥，能和你换个座吗？”
姜小帅耳朵一动，怪了？这声音怎么那么像郭城宇？难道这些天被他缠得出现幻觉了？
他转过头，掀起眼罩一条缝，想看看这声音酷似郭城宇的人是谁。
结果看到的景象让他猛地摘下眼罩，惊道：“WC——郭城宇你怎么在这儿？”
再往旁边一看，他更懵了：“池、骋，你……怎么也来了！”
他正想追问，却迎上其他乘客八卦的目光，只能把话咽回去，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看着飞机降落在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