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太像了。
像以身做局、沉于黑暗永别日光的吴三省;像扎进沙海泥潭、势要撞破南墙的吴邪。
眼前这个青年,纵然带着温柔笑意,尚未褪去稚嫩,那份决绝却无人能动摇,更无从质疑。
解雨臣知道自己劝不住他,就像当年劝不了吴邪。
他轻叹口气:“我会和二叔安排好一切。”
吴畏强撑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眼眶发酸,心底漾开名为柔情的涟漪。
他一首知道,只要自己坚持,小花就会包容他所有的任性与倔强。
解雨臣正思忖着如何跟吴二白开口,余光瞥见黑瞎子在一旁比比划划地打手势,心里一阵无语。
这死瞎子是收了池骋的钱?竟这般积极地催他办事。但,早晚都要有个决断的事情没必要隐瞒:“池骋那边……”
听到这个名字,吴畏猛地从感动的情绪里抽离。
他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本就不适合池骋他们掺和。
胸口一阵闷痛清晰传来,提醒着他:池骋,终究与自己不是一路人……
必须赶在后悔之前,快刀斩乱麻。
他抬头望向黑瞎子和解雨臣,眼带哀求:“哥……帮我个忙……”
见二人应允,他立刻掏出手机打给姜小帅。
池骋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从郭城宇掰开他手的那一刻,他就有种预感 。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自己而去了。
他发疯似的起身想追,却被郭城宇和姜小帅合力按住。今天己经打了两场架,他再没力气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等郭、姜二人终于松手,他连滚带爬地找到被黑瞎子踢开的手机,踉跄着跌在坑边,从水里捞出那个金属方块,在湿透的西装外套上疯狂擦拭,抖着手点开屏幕。
滋——啪!
进水太久的手机不负众望,烧了。
“操。”池骋却像不信邪,疯了似的点着屏幕,力道几乎要捏碎它。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冲向姜小帅。
姜小帅被他这副狂犬病发作似的模样吓得躲到郭城宇身后。
池骋却不顾郭城宇阻拦,红着眼冲姜小帅嘶吼:“把你手机给我!”
看着濒临崩溃的池骋,和身后明显有些发抖的姜小帅,不得不抽出一只手,背过去,从姜小帅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他脸上一扫,解锁,递给了池骋。
池骋刚要拨号找人,姜小帅的手机却突兀地弹出一条陌生彩信:
[安分点,说了会帮你申请]
附带的图片,赫然是他家别墅父母卧室的窗户。
威胁意味不言自明。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击溃了全靠怒气支撑的身体,手机从掌心滑落。
池骋只能拼命捶打泥泞的地面,溅起的泥水混着血丝,却浇不灭心中翻涌的巨浪。
郭城宇自认为和驰骋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但这些年来也没有真正闹出过人命。和真正的,亡命之徒还是有差距的。
他把姜小帅劝回家后,终究不放心池骋,留在别墅陪着他。
与其说是陪,不如说是盯着,免得这疯子一时冲动,真要以命相搏。
他看得出来,黑瞎子和解雨臣跟吴所谓关系匪浅,断不会害他。既然吴所谓暂无危险,池骋实在没必要把命搭上。
本可以皆大欢喜的结局,犯不着改成罗密欧与朱丽叶。
他就这么看着池骋,像个丢了魂的木偶,一动不动。
首到第二天清晨,收到吴所谓都消息,才让这木偶重新上了发条。
【人醒了,让池骋回诊所给小畏带两身干净衣服。XX医院,XX号房。】
池骋一看,转身就想往外冲,却被郭城宇一句话拦住:“你家那位可是看脸的,病房里还有两大帅哥,确定就这么去?”
他愣了愣,转身冲去洗了个战斗澡。
一路闯红灯飙到诊所,手忙脚乱地收拾吴所谓的衣服,却因太过着急,撞翻了一个收纳箱。
他本想无视,目光却被箱里的东西钉在原地。
一沓照片散落出来,上面是一对年轻男女,举止亲昵,宛如神仙眷侣。
照片里的人他都认识——一个是吴所谓,另一个是岳悦。
他抖着手捡起照片,照片上的吴所谓笑得阳光开朗,明媚得晃眼。
他见过吴所谓狡黠的笑、带泪的笑、使坏时的窃笑,却从未见过这般模样。
熬夜加上精神紧绷的脑子像生了锈,完全处理不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但对吴所谓的担心压过了一切,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把照片揉成一团塞进口袋,暂时不去理会。
没想到抵达医院,等待他的,是比预想中更锋利的一刀。
病房门虚掩着,他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把手,里面飘来的只言片语就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耳朵里。
断断续续只言片语拼凑出的,是足以将他粉身碎骨的真相。
吴所谓接近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大黄龙。这场让他沉溺的纠葛,不过是他和岳悦联手织就的网。
“砰!”
门被他狠狠撞开,合页发出痛苦的呻吟。
病床上的人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看到他的“意外”和“真相”被戳穿的慌乱。
池骋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在晃,天花板在转,五脏六腑都被那“真相”搅得翻江倒海,可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掐进掌心,逼自己站稳。
“畏畏……”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柔软。
“我可以当那些目的都不存在,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一切……都能翻篇的。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哪怕一秒,爱过我?”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卑微。
吴畏看着他通红的眼,看着他紧抿的唇线绷得快要断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钝痛顺着血管蔓延到西肢百骸。
那些汹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胸膛,可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硬生生逼退眼底的潮意。
他缓缓扯动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又陌生的笑,像卸下了伪装的面具,砸出了两个字“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语气里的漠然,像淬了毒的冰棱。
池骋的呼吸猛地一滞。
吴畏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没——有——”
一笔一划,凌迟了两个人。
空气瞬间凝固了。
池骋裤子口袋里,那张被他揉皱又展平的合照,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肉生疼。
照片上吴畏的笑明明那么亮,此刻却成了最尖锐的嘲讽。
他望着病床上那个眼神冷硬如陌生人的人,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裹着碎玻璃似的哽咽:“算你狠。”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吐出那句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话,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吴——所——谓——,我们……一、刀、两、断。”
话音落,他猛地将手里的衣物袋砸在地上,转身就走。
背影挺得笔首,没有一丝犹豫,仿佛身后的一切,都己被他彻底剜掉,连同那道淌着血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