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槿。”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聊两句？”
宋若槿脚步顿住，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狙击步枪递给林茉：“帮我带回去。”林茉接过枪，目光在楚湛明身上快速扫过，没说什么，转身推开了营房沉重的铁门。
操场的边缘，远离营房灯光的地方，夜风更显凛冽，卷起细碎的雪沫，打在脸上如同针扎。几副冰冷的单双杠矗立在黑暗中，沉默地见证着无数次的汗水和超越。楚湛明走到一副单杠下站定，转过身。远处营房的灯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坚毅而沉默。
“明天一早的飞机。”他开口，声音被寒风吹得有些模糊，“回龙牙报到。”
龙牙。这两个字像带着某种沉甸甸的磁场，瞬间攫住了宋若槿的呼吸。华国五支最神秘、最顶尖的特种部队之一，“龙爪”的下属分队。那是真正站在山巅的名字。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不是因为离别的愁绪，而是一种近乎灼热的、被挑战点燃的兴奋。她抬起头，首视着楚湛明在昏暗中锐利的眼睛，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明白。”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琐碎的告别。一个简单的“明白”，己经道尽了一切——她知道他将去哪里，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短暂的沉默在寒风中弥漫。楚湛明似乎想说什么，微微侧了侧头，目光投向远处城市方向隐约的光晕，那里是喧嚣的尘世。“倾漪……”他顿了一下，仿佛这个名字在舌尖有些分量，“她最近联系过你吗？”
“嗯。”宋若槿应道，拢了拢被风吹得冰冷的领口，“她很好。在参加那个选秀，《星途闪耀》。”她想起电话里楚倾漪兴奋又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她说……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 她补充道，语气平静，没有评价，只是陈述。
楚湛明似乎轻轻吁了口气，那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凝成白雾又消散。“那就好。”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缓和了一瞬，“她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话语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是兄长沉默而厚重的守护。
寒风卷过空旷的操场，带起一阵呜咽。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楚湛明的手插在作训服口袋里，目光重新落回宋若槿脸上，带着一种穿透夜色的审视。
“有件事，你应该知道。”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几乎被风声盖过，“季家长孙，季空青。”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也参军了。就在我们隔壁战区，机步旅。”
季空青？宋若槿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庞大家族势力，以及那个在顶级圈子里也以冷傲著称的季家继承人形象，瞬间在她脑中闪过。他也来了？在这片最艰苦的土地上？
“刚下连队，表现抢眼。”楚湛明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份简报，“武装越野、战术协同，都是连队尖子。新兵比武，拿了名次。” 信息简洁，却勾勒出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宋若槿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极锐利的光一闪而逝，如同暗夜中骤然划过的冷电。竞争者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个重量级名字。这片熔炉，果然从不缺好钢。
“知道了。”她的回应同样简洁，声音在寒风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有惊讶，没有疑问，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接受。季空青是谁，曾经是什么身份，在这里都毫无意义。这里是军营，是尖刀连，唯一的价值尺度就是实力。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只有风掠过单杠钢管的细微呜咽。楚湛明看着她，那双在夜色中依然锐利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昏暗的光线，看到了她眼中那簇无声燃烧的火焰。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挑战的意味：“上次格斗场，赢你半招。”
宋若槿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微小得几乎无法捕捉，却像冰面裂开的一道细纹。“记着。”她吐出的两个字，干脆利落，带着霜雪般的冷冽。
楚湛明嘴角也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下次见面，”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像磐石砸落，“再打过。输赢，我认。”
“好。”宋若槿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多余的客套，没有“下次再说”的敷衍。这是战士之间的约定，掷地有声。
楚湛明点了点头，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有审视，有认可，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明的重量。他利落地转身，深色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融入营区道路的黑暗之中，步伐坚定有力，很快消失在通往干部宿舍的方向。
宋若槿站在原地没动，寒风卷起她的短发，冰冷地扑打在脸上。她望着楚湛明消失的方向，目光沉静，像结了冰的湖面，深处却有暗流汹涌。龙牙，季空青，下一次的较量……无数个点在她脑海中连接成线，指向一个清晰而灼热的目标。她缓缓抬起手，对着那片黑暗，行了一个无声却无比标准的军礼。指尖在冰冷的帽檐上停顿了一瞬，仿佛在确认某种无形的契约。
夜色浓重，将她的身影完全吞没。她放下手，转身，朝着尖刀连那栋在黑暗中沉默矗立、如同巨兽蛰伏般的营房走去。步伐沉稳，带着一种千锤百炼后的坚定。身后，是楚湛明留下的挑战与高度；前方，是尖刀连无休止的淬炼与通向真正顶峰的漫漫长路。她眼底的光芒，在黑暗中愈发清晰锐利。
日子在尖刀连，是以汗水、疼痛和枪炮声为刻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