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老宅比夏颖记忆中更安静。
黑色铁门依旧没有关。
夏颖开着车驶入内院,下车后抬头看了看天,感觉世界像蒙了一层灰,天色压得极低。
佣人见她来,神色一怔,没有打招呼就转身进了屋子。
夏颖这几天见多了奇怪的人和事,也不多想。拖着行李,独自穿过花园、石径,走向那间她曾住了两年的房间。
“夏小姐?”一个声音响起。
她回头。
沈青州站在房檐下,身穿一身宝石蓝色长风衣,眉眼温和,还是几天前的样子。
“你怎么回来了?”他走近几步,声音带着淡淡的诧异。
夏颖看着他,半晌才说:“我有些事,要和林芸谈谈。”
沈青州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抹笑:“她状态不太好……不过如果你坚持,我可以安排。”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破绽。
可她却总是想起林易裎的那句忠告——
“别信沈青州。”
……
沈青州让人把夏颖的行李送进屋,她住的还是三年前二楼那间房。
房间没变,墙角仍挂着那幅泛黄的山水画,洗手间门口的地砖边角,有一道旧裂痕,是当年她不小心摔倒留下的。
她站在门口,看着这间还保存着她的痕迹的屋子,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滋味......
沈青州没再多说,留下句“我去看看芸芸”,便转身下了楼。
门关上那一刻,夏颖长出一口气。
她忽然有些头晕,走到床边坐下,额头沁出冷汗。
这时耳边似乎响起了什么,铃声?
夏颖记起来,这是她婚礼当天的铃铛声,是林家老宅外用来避煞的铜铃。
她整个人一震,呼吸变得急促,片刻后,她的意识模糊,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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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结婚那天。
林家灯火辉煌,她穿着白纱站在花园尽头,西周宾客如织,个个面无表情,唯有林易裎站在她身边,一身黑色西装,脸色苍白,眼神晦暗。
她看向他,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易裎却猛地抓住她的手,附身在她耳边低语。
他说:“走,跟我走。”
她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手被他用力一拽,两人一同穿过人群、穿过长廊,甚至还穿过了那些人的身体,穿过那些人的时候,他们竟然都变成了虚影。
林易裎拉着她逃进了一片树林。
树林里风很大,还有浓厚的雾。
他停下来,喘着气看她:“我试过了。我找了很多人,想破了这个命局……可没人能救我
们......”
夏颖愣愣地看着林易裎痛苦地双手抱着头蹲在草地上。
突然林易裎又轻声笑了起来:
“小颖你知道吗?我从一开始也和你一样不信命,可后来才发现,命从来都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他说着,眼睛首首的瞪着她说:“我以为自己能逃出去,但现在我才明白——只有你能送我出去。”
就在这时,天地猛然扭曲起来。
她还想追问他“什么意思”,却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卷走,把自己抽离了那个场景。
夏颖睁开眼,天己经黑了。
她坐起来发现手还在发抖,额头上一层冷汗。
梦里的林易裎,那双眼,太真实了。
可她记得真实的场景是——
结婚那天,林易裎并没有看她一眼。
他们站在林老爷子身侧,交换戒指那一刻,他眼神始终冷漠。
可是梦里……
他紧紧拉着她,说:“只有你能送我出去。”
这句话,是在求救吗?
“易裎,是你在托梦给我吗?”
“咚咚咚”有人来了。
“夏小姐,”沈青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林芸醒了。她愿意见你。”
夏颖收了思绪,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起身去开门。
沈青州站在门口,神情平静如常。
“我带你过去。”他说。
夏颖跟着沈青州穿过长廊、石阶,绕到这座老宅的后院。
天己经全黑了,偏屋只开了一盏壁灯,灯下坐着一个瘦弱的人影。
是林芸。
她靠在藤椅上,披着件薄毛毯,头发垂到腰间,那张脸瘦得不成样子,两只眼睛异常大,黑白分明,静静地看过来,像蒙在灰影里的纸人眼睛——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
听见脚步声,她缓缓抬头,目光在看到夏颖时,忽然停住。
夏颖也停下了脚步。
两人对视了几秒,林芸率先开口:“你回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她的声音轻盈又平静。
夏颖站在灯光边缘,光影落在她脸上,眼神有些沉。
“我本来也以为不会再回来了,”她说,“但易裎——他留了东西给我。”
林芸的指尖微微一抖,垂下眼帘:“哥哥总是多事。”随即看了沈青州一眼。
沈青州一首静静的站在旁边,这时候轻轻拉了一把椅子让夏颖坐下,然后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安静得像一口枯井。
夏颖走过去坐下,没有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林芸。
林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良久才说:“你想知道什么?”
夏颖盯着她:“小芸,易裎说,只有我能送他出去。这是什么意思?”
林芸轻轻一笑:“你还真信他那一套?”
“他做梦都想离开林家,他想挣脱这个局。”
夏颖语气低沉,“可他似乎在告诉我,这个局没人能破,最后,只有我。”
林芸终于抬起头,眼神清冷。
“你以为,你们那场婚姻是为了什么?”她嗓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林家做的那些事,从来都不见不得光。”
夏颖心头一震。
林芸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以为你只是拿这场婚姻拿到那一笔钱?……恐怕你做梦都不会想到,你的命格早就被那个魔鬼看到了,没想过只刚好利用你的贪财,成了哥哥的命格补位者。”
“林家的续命术,从来不是付出一份感情那么简单。”
这句话像一道闷雷,砸在夏颖心里。
她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所以……我那两年的婚姻,就是为了......?”
林芸没说话,只是将一张泛黄的纸从怀中抽出,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