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歌握着酒葫芦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瞬间泛白。
酒葫芦表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那一首维持着的、如同古井寒潭的平静瞬间被打破。
自责、痛苦、无奈、暴戾……最终都化为更深的冷冽。
他垂下眼眸,目光扫过那个因剧痛和质问而面容扭曲的新兵,又掠过下方如同绞肉机般惨烈的战场。
士兵们如同巨大的机器中渺小的齿轮,在磨损、在崩裂,只为维持那脆弱的平衡。
许久,他才用一种低沉得仿佛从极地寒冰深处传来的声音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地穿透了所有的噪音,落在下方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守住血泣要塞,是你们的任务。
牵制格罗达尔,是我的任务。”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最冰冷的事实。
没有解释,没有安抚,只有无法改变的冰冷现实。
他的目光最终越过所有人,牢牢锁定峡谷深处那片翻腾着恐怖能量的深渊裂缝。
握着剑鞘的手,更紧了几分。
新兵张了张嘴,看着陈九歌冰冷的侧影,剩下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有眼中更深的绝望和不解。
旁边年纪稍长的老兵猛地捂住了新兵的嘴,低吼道:
“不要命了!那位大人看着呢!”
陈九歌不再看下方,他缓缓拧紧了酒葫芦的木塞,重新将它挂回腰间。
深吸了一口满是腥甜的铁锈气息的空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盘坐的身姿依旧如山岳般沉稳,但内心的焦灼感却如同峡谷深处那领主的气息一样,无声地、猛烈地膨胀着。
他牵制住了最锋利的獠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爪牙撕咬血肉。
这种看客的无力感,比首面格罗达尔的利爪更让他煎熬。
每一秒士兵的鲜血溅落,都像是重锤在敲击他孤高的内心。
他甚至不敢再频繁地饮下那能安抚自己的猴儿酒,因为那醇香在此刻尝起来,也带上了隐隐的血腥味。
天空中,暗红色的瘴气翻涌着,仿佛这片地狱也在无声地嘲笑着束缚着强者手脚的规矩。
血色的雨点,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冰冷地拍打在血泣要塞伤痕累累的墙壁上,也打湿了断岩上那道冰冷的青灰色身影。
……
【翎雀号】内。
小白被巨大的喜悦裹挟着她,几乎是凭借着小兽的本能,手脚并用地朝着苏铭爬去。
刚刚化形的,似乎还不能完全自如地使用双腿。
小白撞入苏铭怀中,一双冰凉的小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小巧光洁的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仰起的小脸上满是毫不设防的依赖和纯粹的快乐,纯净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几乎要盛不下满溢出来的激动泪水。
“主人!主人你看到吗?!
我化形了!我真的化形了!我真的变形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极度幸福和激动:
“我有手了,我能帮主人做更多更多事情了!”
温润如玉、带着初生般凉意的肌肤紧贴着苏铭的手臂和胸膛,那种奇异的触感陌生而鲜活。
淡淡而清雅的、如同雪后绽放的铃兰般的少女幽香,取代了以往小白狐身上温暖的绒毛气息,悄然钻入苏铭的鼻息。
苏铭的身体在小白扑入怀中的刹那,有一瞬极其细微的僵硬。
坏了!
自瞄怎么又忘了关?
那种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的视角……
难怪人人都说狐人女仆是极品!
仅仅是这惊鸿一瞥的身姿曲线,就足以让任何血气方刚的男人心跳失速。
那紧贴的触感和巨大的依恋,让他心跳加速。
他强迫自己微微移开目光,落在少女头顶那对微微颤抖的白玉狐耳上,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温和:
“嗯,我看到了,小白很棒!”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落在毛茸茸、带着温热触感的狐耳边缘。
小白舒服地眯起了那双梦幻般的纯净眼眸,脸颊在苏铭的臂弯里满足地蹭了蹭,将那柔软冰凉的发丝和脸颊触感更深地传递过来。
她那条蓬松柔软的狐尾更是亲昵地卷了过来,带着撒娇的意味,轻扫着他的小腿肚。
完全沉浸在化形成功的巨大幸福,以及对主人的无边信赖之中。
这谁顶得住啊!
苏铭压下心头那股骤然升腾的、不合时宜的燥热,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努力用理智对抗着眼前这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轻轻咳了一声:
“那个……小白,听话,还是先去……穿件衣服吧。”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小白仰着小脸,纯净的紫色眼眸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撒娇般地摇头,声音软糯得能化开:
“不嘛,小白就喜欢抱着主人,凉凉的很舒服……”
苏铭下意识地低下头,随即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目光又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不该聚焦的地方。
这一眼,像是点燃了引信,苏铭只觉得一股灼热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全身的流速都快了不止一倍。
苏铭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热流和某处不合时宜的悸动,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小白,听话。
先去……亡灵空间里,换身衣服再出来。”
小白依偎在他怀里,小脸写满不情愿,红润的嘴唇微微,发出咕哝般的抗议:
“呜……主人嫌弃小白了吗?
小白化形后不好看吗……”
那双纯净如水晶的眼眸立刻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汽。
“当然不是!”
苏铭立刻否认,指尖不自然地动了动,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她光洁的后背,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哄劝:
“很好看……但衣服还是要穿的。
亡灵空间内有很多装备,各种品质的都有,去里面挑一件喜欢的。
嗯……这是命令。”
听到“命令”二字,小白尾巴尖动了动,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乖巧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