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
李牧的声音干涩,他完全无法理解苏沐此刻的状态。
苏沐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收回,落在了李牧的脸上。
平静的眼神,让李牧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同样平静得可怕。
李牧懵了。
“师兄,就……就只是知道了?”
他无法接受。
他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师兄!”
李牧的声音陡然拔高,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怎么能让他们传下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流言蜚语了!”
他上前一步,双拳紧攥,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气海被废!王师兄的气海被废了啊!”
“人就躺在丹堂!丹堂的钱伯庸长老亲自看过了,据说……据说回天乏术!”
“这是铁证如山!”
李牧的眼睛都红了。
“现在外面的人,根本不听任何解释!”
“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他们看到一个被废了的同门,听到你苏师兄是凶手!”
“黑的,已经被他们说成了白的,白的,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狡辩!”
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还有执法堂!”
“执法堂的周长老,向来铁面无私,最恨同门相残!”
“萧然座下的好几个弟子,都和执法堂的执事走得很近!”
李牧继续吼道。
“他们已经放出话来,三日之内,若是师兄你不去执法堂自首,他们就要联名上书,请周长老亲自出手,来第七峰拿人啊!”
“师兄!那可是执法堂!”
“一旦被他们带走,就算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到了那里,就是有罪推定!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认罪’的!”
李牧越说越怕。
“到时候,名声尽毁,道途断绝!”
“你的一辈子,就全完了啊,师兄!”
他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满脸绝望地看着苏沐。
希望从他脸上,看到哪怕丝毫的动容。
苏沐静静地听着直到李牧说完最后一个字。
才缓缓抬起手,沉稳有力地按在了李牧的肩膀上。
那股力量让李牧狂躁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了许多。
“清者自清,李师弟。”
“多谢你来告知。”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苏沐的语气,平静又坚定。
“也莫要,再卷入其中。”
李牧怔住了。
他看着苏沐的眼睛,只有一片深邃的自信。
那股自信,深深地感染了他。
让他纷乱的心绪,不知不觉间,彻底平复了下来。
“我……”
李牧喉咙滚动了一下。
“我明白了,苏师兄。”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沐松开了手。
“去吧,好好修行,莫管闲事。”
“是,师兄。”
李牧躬身行了一礼,心中的大石,莫名地落下了一半。
转身一步步向院门走去。
砰。
院门被缓缓关上。
最后的一丝光亮,消失在门缝里。
也就在院门彻底关上的那一刹那,苏沐脸上的所有平静,瞬间崩塌。
滔天的杀意,在他眼中疯狂交织。
脚下的青石板,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密的缝隙。
他缓缓转身,走向竹楼窗边。
目光径直射向远处那座最为高耸,最为巍峨的山峰。
第一峰。
萧然的道场。
苏沐的眼神,沉寂得可怕。
萧然的动作,比他想象中更快,也更阴毒。
这不是污名化,这是捧杀。
先将他高高捧起,内门大比第一,天赋异禀,前途无量。
再让他重重摔下。
残害同门,废人道途,心性狠毒,坠入魔道。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他苏沐在青元宗,将再无立锥之地。
真是好算计。
他本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受害者姿态。
让手下的走狗去狂吠,宗门的舆论去发酵。
最后再让铁面无私的执法堂,来主持公道。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而他萧然,不仅能摘得干干净净,还能落下一个“为同门讨回公道”的好名声。
苏沐的拳头,在袖中缓缓握紧。
向谁解释?
在那个被废了气海的王师兄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甚至能猜到。
那个王师兄,此刻必然是义愤填膺,言之凿凿地指证自己。
而另一个重伤的弟子,也会在一旁悲痛地附和。
人证物证俱在。
想要破局……
单凭一张嘴,根本不可能。
萧然在第一峰经营多年,在内门根深蒂固,人脉势力盘根错节。
他一个刚入内门,甚至连身份都是假的新晋弟子。
拿什么去跟人家斗?凭师尊柳清月的庇护?
师尊能保他一次,但若坐实了废同门气海的罪名,就算是长老也难以一手遮天。
宗门有宗门的规矩,这是悬在所有弟子头上的利剑。
苏沐握紧的拳头,指节根根泛白。
“实力……”
“还是实力不够!”
若他有元婴期的实力,一言便可定人生死,谁还敢在他面前颠倒黑白?
说到底,这个世界终究是靠拳头说话。
道理永远只在大能的剑锋之上。
筑基六层……不够,远远不够!
……
竹楼内,苏沐的呼吸声微不可闻。
方才滔天的杀意,此刻像是退潮的海水,尽数收敛。
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指节正在一点点恢复血色。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杀意在没有足够实力支撑的时候,只是无能的咆哮。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萧然的局,已经布下。
执法堂的刀,已经悬在了头顶。
他没有时间去愤怒,没有资格去怨恨。
三天之内,他若不能破局,便会坠入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