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之内。
苏沐身上逸散出的锋锐气息,如潮水般退去。
丝丝缕缕尽数收敛于体内,再无半分外泄。
他身下的蒲团,早已千疮百孔,化作了一堆齑粉。
时间悄然流逝。
竹楼的禁制,始终未曾开启。
内里的气息,从最初的锋芒毕露,逐渐变得沉凝。
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缓缓归入鞘中。
锋芒尽敛,只余古朴。
第四日清晨。
盘膝而坐的苏沐,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幽深似海,古井无波。
之前突破带来的虚浮感,已然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磐石般的沉稳。
筑基六层初期。
根基已然彻底稳固。
他缓缓起身,气机内蕴,圆融一体。
随手一挥,笼罩着竹楼的简易禁制,无声无息地消散。
就在禁制消散的下一个瞬间。
咚!咚!咚!
院门处,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力道之大,似要将院门拍碎。
苏沐眉头微微一挑,拉开竹门走了出去。
院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第七峰的师弟,李牧。
此刻的李牧满脸焦急,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到苏沐出来,他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
“苏……苏师兄!”
苏沐的语气很平静。
“何事如此惊慌?”
“先进来再说。”
李牧快步走进院子,却连坐下的心思都没有,在院中来回踱步,拳头紧紧攥着。
“师兄,不好了!”
李牧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声音里的忧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苏沐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下文。
这份沉稳,让李牧狂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停下脚步,咬着牙说道。
“外面都传疯了!”
“都说师兄你……”
李牧似乎有些说不出口,脸色涨得通红。
“说我什么?”
苏沐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李牧一跺脚,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们说,师兄你在秘境之中,为了独吞一件古修大能留下的宝物!”
“不惜……不惜对同门下黑手!”
“暗算了同行的师兄弟!”
说到这里,李牧死死地盯着苏沐的眼睛,生怕看到一分心虚。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邃的平静。
这让他心中一定,继续说道。
“他们还说,萧然师兄当时心怀仁义,不忍见同门相残。”
“特地派了两位内门师弟,前去劝阻师兄你!”
“可结果……”
李牧的声音,带上了悲愤。
“结果那两位师兄,反而被师兄你打成了重伤!”
他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竹院之内,一片寂静。
只有风吹过竹叶的声。
苏沐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但李牧却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冷了下来。
“他们还说了什么?”
苏沐终于开口,声音很轻。
李牧咽了口唾沫,艰难道。
“他们说师兄你赢得不光彩,是靠着卑鄙的偷袭手段。”
“还有……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邪门功法,才侥幸得手!”
“他们把师兄你说成了一个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残害同门的魔头!”
苏沐的嘴角,缓缓勾起。
“萧然。”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李牧重重地点头。
“除了他,还能有谁!”
苏沐的目光望向了第一峰的方向,眼神冷得像刀。
“他本人,是怎么说的?”
苏沐收回目光,沉声问道。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谣言的杀伤力,取决于源头。
“萧师兄他……”
李牧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愤慨的神情。
“他根本就没有露面!”
“这才是他最阴险,最恶毒的地方!”
“自己躲在幕后一言不发,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所有脏水,都是他手底下那帮趋炎附势的人在泼!”
李牧顿了顿继续补充道。
“还有几个内门的执事弟子,就是平时跟在他屁股后面摇尾巴的那几个!”
“就是他们在宗门里,到处散布这些谣言!”
他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细节丝毫不差,就好像当时他们就在旁边亲眼看着一样!”
“把所有罪责,全都推到了师兄你的头上!”
“颠倒黑白,无耻至极!”
苏沐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伤势。”
苏沐淡淡地问道。
“那两个人的伤势,他们是怎么说的?”
李牧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们说那两位师兄伤势极重,现在还躺在丹堂里。”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惧。
“尤其是其中一位姓王的师兄。”
“他们说,他的气海……被师兄你一剑给废了!”
对于修士而言,这意味着道途断绝,生不如死。
废人气海,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弟子都感到毛骨悚然的罪名。
“他们一口咬定,就是苏师兄你下的狠手!”
“说你嫉妒萧然师兄的天赋,又贪图宝物,这才痛下杀手!”
“现在……”
李牧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现在宗门里,尤其是咱们第七峰,许多不明真相的师兄弟都在议论这件事!”
“说得活灵活现,有些人……有些人已经开始信了!”
“甚至有人说要请执法堂介入,彻查此事,将师兄你明正典刑!”
李牧的声音越来越小,站在原地等待着师兄的雷霆之怒,或是惊慌失措。
然而什么都没有。
苏沐的神色,不起丝毫波澜。
风声,竹叶的沙沙声,李牧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李牧浑身一颤,后退了半步。
他感觉眼前的苏师兄,比传闻中那个废人丹田的魔头,还要可怕。
“萧然……”
苏沐的嘴唇,轻轻开合。
“借刀杀人,煽动舆论,自己躲在暗处扮作无辜。”
“倒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