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的意识，就站在这柄神剑之下。
他抬起头，仰望着这柄由自己道心所化的神剑。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头。
他不再是选择，而是创造了自己的剑道。
迷茫也消失了。
三尊神魔虚影，早已在银光亮起的刹那，便化作了飞灰。
这一刻的苏沐，神魂清明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看清过自己。
那吞噬一切的白光，开始缓缓褪去。
外界的轮廓，重新在意识的边缘浮现。
是那座亘古长存的黑色石碑。
星辰之湖的湖面，因剑意消散而发出的细微碎裂声。
紧握的拳锋，指甲深陷掌心传来刺痛。
苏沐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前方的无字黑碑之上。
那里，曾是让他陷入无边痛苦的根源。
此刻却像是在面对一位，为他指明了道路的严师。
苏沐松开了紧握的双拳。
挺直了脊梁，迎着那座沉默的石碑。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斩破苍穹的决然意志。
在这片即将崩塌的剑意空间中，清晰地回荡。
“执剑，为破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破命运之樊笼！”
“破己身之桎梏！”
他伸出右手，虚握成剑指，指向前方那无尽的虚空。
眼中，那洞悉本心的澄澈，化作了无可动摇的万丈豪情！
“以我手中之剑！”
“开无上之道途！”
轰！
当最后“道途”二字落下的瞬间。
整个人的气势，攀升到了一个顶点。
他所说的“道”，已不再仅仅是前世所求的符道。
更非今生所修的清元宗功法。
那是一种……
以剑为引，以身为舟，欲要破开这世间一切法，一切理，一切束缚无上宏愿！
气海深处。
那道虚弱的残魂，彻底呆滞了。
它听到了苏沐的每一个字。
“破……破界……”
残魂的声音，在苏沐的气海中喃喃低语。
带着一种震撼。
“开道。”
它的声音，甚至带上了颤抖。
那是何等的狂妄！
开道途！
这是连那些站在修行界顶点的化神大能，都未必敢轻易说出口的三个字！
它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一个连金丹都未凝结的蝼蚁。
喊出这几个字，意味与天争锋！
这是在寻死！
可是……
残魂感受着苏沐那稳固如山，澄澈如镜的道心。
却又觉得……
这一切，竟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似是这条路，本就该由他来走。
这三个字，本就该由他来说。
这小子……
究竟是什么来头？
残魂想不明白。
它不知道，苏沐的这番宏愿，并非一时兴起的热血。
而是融合了他两世为人，最深刻，最根本的执念。
是在这极致的剑心拷问之下，被淬炼升华后，最真实的呐喊！
就在这时。
嗡——
前方那座一直沉默的黑色石碑，忽然再次震颤起来。
在石碑最中央的位置。
一缕金色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亮起。
金芒缓缓从石碑上飘离。
朝着苏沐，缓缓飘来。
苏沐静静地看着，摊开了自己的右手掌心。
那道金色的流光，似是受到了牵引，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上。
温暖。
这是苏沐唯一的感受。
掌心中的金芒，开始缓缓收敛。
光华散尽。
一枚古朴的符箓，静静地躺在了那里。
符箓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色，不知是何种材质。
触手温润，却又带着金属般的沉重。
符箓之上，用一种苏沐从未见过的古老神文，描绘着一柄剑的形状。
这，就是第三层试炼的最终奖励。
一枚……剑符。
苏沐的目光，落在了符文的边缘。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在原本那古朴繁复的暗金色符文边缘。
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全新的纹路。
它很微弱。
却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与整个剑符完美地融为一体。
那是一道属于他苏沐的意志！
是他那句“破界开道”的无上宏愿，在这枚古老的剑符上，留下的独一无二的烙印。
这一刻，苏沐彻底明白了。
这第三层试炼，给予的从来都不是固定的奖励。
你有什么样的本心。
立下什么样的剑道。
就会得到……什么样的果！
咔啦——
一声更加清晰的碎裂声，将苏沐的思绪拉回。
他抬起头。
只见前方的黑色石碑，在飘出那道金芒之后，所有的光华都已彻底黯淡。
如同一块被抽干了所有神性的顽石。
石碑的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
整个剑意空间，也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脚下的星辰之湖，正在寸寸瓦解，化作最原始的光点，消散于虚无。
头顶的银色苍穹，也变得明暗不定，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这个空间，要消失了。
就在这时。
一道意念，毫无征兆地跨越了崩塌的空间。
直接在苏沐的识海中轻轻掠过。
那意念不带任何情绪。
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叹息。
“破界开道。”
“望汝谨守此心……”
声音，到此为止。
古老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
在留下最后一句嘱托后，便彻底消散。
轰隆——
整个世界，在苏沐的眼前，彻底崩碎。
化作了亿万片，飞散的光屑。
光屑纷飞。
世界崩塌的最后景象，并非毁灭，而是一种绚烂。
苏沐的意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那片绚烂中轻轻捞起。
失重感一闪而逝。
紧接着是脚踏实地的厚重感，耳边有风声。
带着清冷的凉意，拂过他的脸颊。
鼻腔里涌入一股熟悉混杂着草木与尘土的气息。
他回来了。
苏沐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空，嶙峋错落的巨石。
这里是第三重试炼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