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废弃维修间里,煤油灯的火苗被风吹得歪歪扭扭,映着墙上斑驳的油污。
沈熙春躺在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的黑血把纱布染成了深褐色。
江繁蹲在床边,指尖悬在她的脉搏上,半天没动——那微弱的跳动,几乎要感觉不到了。
“她……她还有气。”周和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声音发颤,“安秽姐,解毒剂真的没用吗?”
安秽正在调试一台旧收音机,闻言头也没抬:“机械蜂后的毒液里混了神经腐蚀剂,药丸只能延缓,挡不住。”
她顿了顿,拧动旋钮的手停了停,“做好准备吧。”
林若果背过身去,肩膀轻轻耸动着。
江繁沉默地站起身,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沈熙春身上。
布料滑落时,露出她攥得死紧的右手——掌心空空的,那枚芯片不知何时被安秽收了起来,说是要留着完成她的遗愿。
夜色渐深,维修间里只剩下煤油灯的噼啪声。
江繁安排周和守第一班岗,自己靠在墙角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总能想起沈熙春最后那个笑,在幽蓝的光芒里,亮得像要把命都燃尽。
凌晨时分,周和熬不住睡着了,头歪在膝盖上,发出轻轻的鼾声。
安秽靠在收音机旁假寐,林若果趴在床边,发丝垂落在沈熙春的手背上。
江繁悄悄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车库,眉头紧锁。
没人注意到,木板床上的沈熙春,指尖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喂,醒醒。】
脑海里的声音有点模糊,像隔着层水。
沈熙春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焊死了,喉咙里又干又疼,像吞了把沙子。
【再不醒,就真成尸体了。】
那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却有股熟悉的暖意。
沈熙春混沌的意识里,突然闪过些碎片——机械蜂后的尾针,电梯里的蓝光,还有那句“欠你的赌债下辈子还”。
“……还没死啊。”她在心里嘟囔,声音轻得像气音。
【托你的福,差点跟你一起殉情。】
系统的声音恢复了些力气,带着点戏谑
【不过老子留了手,把你神经烧穿前截了能量,现在给你灌了点修复液,算是……提前透支下辈子的利息。】
沈熙春感觉有股暖流从心脏往西肢蔓延,左臂的剧痛减轻了些,眼皮也没那么沉了。
她费了好大劲,才掀开条眼缝。
昏暗的煤油灯光里,林若果的睡颜近在咫尺,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江繁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机油味,意外地让人安心。
【别出声,】系统提醒道,【他们以为你没救了,现在醒了,少不了又是一堆麻烦。】
沈熙春眨了眨眼,算是回应。
她能感觉到身体还很虚,稍微动一下就头晕,但活着的感觉很清晰——心脏在跳,血在流,甚至能闻到林若果头发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芯片在安秽那儿,挺稳妥的。】系统絮絮叨叨地说,【那几个小家伙还行,没放弃你的计划,刚才还在商量怎么往地面闯。】
沈熙春嘴角扯了扯,想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闭上眼睛,听着身边林若果均匀的呼吸声,听着远处周和的鼾声,听着系统在脑海里碎碎念,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行了,修复液效力有限,你得再躺会儿,别露馅。】系统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等他们走远点,咱们再跟上。】
“……嗯。”沈熙春在心里应了一声,意识重新沉入浅眠。
这次不再是冰冷的黑暗,而是带着点暖意的、踏实的昏沉。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泛起了一丝极淡的鱼肚白
车库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微弱声响,但维修间里,煤油灯依旧安静地燃着,照在五个沉睡或假寐的人身上,像在守护一个暂时安稳的秘密。
而木板床上的沈熙春,胸口微微起伏着,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指尖又动了一下,这次带着点活过来的、雀跃的力道。
清晨的微光透过维修间的缝隙钻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斑。
林若果猛地惊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木板床。
沈熙春依旧躺着,脸色还是苍白,但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嘴唇似乎多了点血色。
她试探着伸出手,想探探对方的鼻息,指尖刚要碰到沈熙春的脸颊,就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
“别碰她。”安秽不知何时醒了,站在床边,眼神平静地看着她,“让她……安静点。”
林若果的手僵在半空,眼眶瞬间红了。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我就是想看看……”
江繁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落在沈熙春身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收拾东西吧,按她说的,天亮就出发。”
周和也醒了,揉着眼睛站起来,看见沈熙春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默默转身去整理背包里的压缩饼干。
没人注意到,沈熙春盖在被子下的手指,悄悄蜷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