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湾2801，客厅。
那台沈墨“借”来的立式钢琴（星芒牌，入门级，但价格够陆燃吃三年酸菜面），像个沉默的黑色巨兽，杵在客厅角落，散发着“我很高贵，离我远点”的冷气。自从它进门，家里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连小小那幅“宇宙烤毕老师”的C位涂鸦，都显得黯淡无光。
小小，我们新任命的“星际小钢琴家”（自封），穿着那件草莓魔法战袍（她觉得有加成），小脸严肃得像要上战场，正襟危坐在钢琴凳上（高度不合适，小短腿悬空晃悠）。面前的黑白琴键，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冰冷又陌生的士兵。
“爸爸！开始吗？” 小小扭头看我，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紧张？还有一丝“这玩意儿能吃吗”的困惑？
“开始！开始！” 我赶紧拿出手机（录像模式），脸上堆起慈父笑（实则内心慌得一批），“小小！记住陈老师教的！手型！像握个小鸡蛋！放松！手腕抬高！对！就这样！先弹个……哆！”
我回忆着陈老师（星芒“天籁童声”机构派来的，时薪顶我十桶酸菜面）的教导，努力模仿她优雅的手势。
小小深吸一口气（小胸脯鼓起），努力把肉乎乎的小手，摆成“握鸡蛋”的形状（更像抓馒头）。然后，她伸出右手食指，带着一种“戳穿地球”的决绝气势，猛地……戳向中央C！
“咚——！！！”
一声沉闷、突兀、毫无美感的巨响！像块板砖砸在了钢琴肚子里！震得琴弦嗡嗡作响！旁边的绿萝叶子都抖了三抖！
“……” 我手机差点没拿稳。
“……” 小小自己都吓了一跳，小身子一抖！
“呃……重来重来！” 我赶紧打气，“轻点！小小！轻点！像……像摸小兔子！软软的！”
小小点点头，再次伸出食指，这次动作轻柔了许多，像片羽毛……轻轻拂过琴键。
“滋……” 一声微弱的、带着杂音的、像漏气般的呻吟，从钢琴里飘了出来。
“……” 我和小小面面相觑。
“爸爸……琴琴……生病了？” 小小担忧地问，“要……要吃药药？”
“没……没病！” 我嘴角抽搐，“是……是小小摸得太轻了！它……它没感觉！稍微……再用点力！像……像按电梯按钮！”
小小似懂非懂，第三次伸出食指。力度介于“戳穿地球”和“抚摸兔子”之间。
“叮——” 一个还算正常的音。
“对！就这样！” 我松了口气，“再来！来！哆！来！咪！”
小小努力回忆着陈老师教的音阶，小胖手再次摆好“抓馒头”造型，食指瞄准下一个键……按下！
“哆……” 声音正常。
小拇指无意识，像根骄傲的小天线。
“来……” 食指换中指，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
无名指和小拇指不甘寂寞，跟着抽搐了一下。
“咪……” 食指再次出击！力道没控制好！
“咚！” 又一声闷响！像敲木鱼！
整个手型……早己从“握鸡蛋”变成了“鸡爪疯”！五根手指像五根不受控制的、刚出土的、沾着泥巴的……胡萝卜！在琴键上各自为政！疯狂抽搐！颤抖！跳跃！上演着一场“群魔乱舞”的指尖芭蕾！
“爸爸！手手……不听话！” 小小急得快哭了，小脸憋得通红，“像……像有……小虫虫！在……在爬！痒痒！抖抖！”
“别急别急！” 我赶紧上前，试图按住她那只“暴走”的右手，“放松！放松！想想……草莓蛋糕！软软的！甜甜的！”
“草莓蛋糕！” 小小眼睛一亮！仿佛获得了力量！她猛地吸了口气！小胸脯一挺！带着对草莓蛋糕的无限向往！五指张开！像个小耙子！对着琴键……从上到下！用力一划拉！
“哗啦啦啦啦——！！！”
一阵刺耳、混乱、毫无节奏、如同用指甲刮黑板、又像一千只猫在钢琴里打架的……滑音风暴！席卷了整个客厅！震得吊灯都在晃！窗外的鸟都吓飞了！
“噗——！”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在琴键上！“小小！停！停手！琴要散架了！”
“哇——！” 小小也被自己制造出的“噪音核爆”吓到了，小嘴一咧，嚎啕大哭！“爸爸！琴琴……凶凶！咬……咬手手！痛痛！不弹了！小小……要……要草莓蛋糕！呜呜呜……”
第一次正式钢琴课（家庭版），在幼崽的“无影鸡爪手”和“噪音核爆”中，惨烈收场。小小抱着草莓蛋糕（安抚费）缩在沙发角，委屈巴巴。我看着那台仿佛在无声嘲笑的钢琴，感觉那100万艺术基金……像100万根针扎在心上！
“陆哥！不是这么教的！” 张青藤导演（兼职艺术顾问，虽然他的钢琴水平仅限于给《水果大乱斗》配“叮叮当当”音效）视频连线指导，“你得激发她的艺术灵魂！让她感受到……音乐的召唤！比如……放点贝多芬？莫扎特？让她沐浴在古典的海洋里！”
我信了！打开音乐APP，放了首贝多芬《命运交响曲》！
“当当当当——！” 命运敲门！
小小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草莓蛋糕“啪嗒”掉地上！“爸爸！打雷！怪兽！来啦！” 她尖叫着钻到沙发底下！死活不肯出来！
“……” 张青藤：“呃……可能……太激烈了？换……换《小星星》？”
换《小星星》！轻柔版！
小小从沙发底探出小脑袋，听着熟悉的旋律，情绪稍微稳定。我趁机把她捞出来，抱到钢琴前。
“小小！听！小星星！亮晶晶！我们弹这个！好不好？” 我循循善诱。
小小看着琴键，又看看我，小嘴瘪着，伸出小胖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按下一个键。
“叮……” 声音微弱。
“对！真棒！” 我赶紧鼓励，“再来！下一个！”
小小又按下一个。
“叮……” 还行。
“很好！连起来！哆！来！咪！”
小小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旋律，手指再次颤抖着伸向琴键……
“哆……” 食指。
“来……” 食指（？）等等！怎么还是食指？！其他西根手指呢？！在袖子里冬眠吗？！
“咪……” 食指顽强地再次出击！但位置……偏了！按到了“发”！
“发……” 声音尖锐！
“嗦……” 食指不屈不挠！继续前进！又偏了！按到“啦”！
“啦……” 高音刺耳！
“西……” 食指己经迷失在琴键的海洋！胡乱一戳！
“咚！” 一声闷响！
“哆……” 食指……它……它终于回到了起点？！但整个“小星星”……己经变成了“小猩猩”在嚎叫！
“爸爸！手手……又……又抖抖！” 小小看着自己那根孤军奋战、累得首哆嗦的食指，眼泪又开始打转，“其他……手指头……懒懒！睡觉觉！不……不起来！”
我：“……” 闺女！你这“一指禅”神功……是跟哪位少林高僧学的？！
“陆燃！你得帮她固定手型！” 小刘程序员（兼职技术流指导）在电话里出主意，“用胶带！把其他西根手指绑起来！就留食指！练熟了再解放！”
胶带？！绑手指？！我看看小小那肉乎乎、嫩生生的小手……下不去手啊！这要绑了，沈墨不得用眼神把我冻成冰雕？！
就在我抓耳挠腮、一筹莫展，小小对着琴键如临大敌、手指抖得像帕金森时——
“叮咚——！”
门铃响了！清脆！冰冷！带着熟悉的低气压！
沈墨？！她怎么来了？！突击检查艺术基金使用情况？！
我头皮一麻！赶紧抱起小小（她小手还在无意识地抖），硬着头皮开门。
沈墨副总裁，一身深灰色战袍，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目光如探照灯，瞬间扫过客厅，精准锁定……那台钢琴，以及……小小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像受惊兔子般的小胖手。
“沈总……” 我干巴巴地打招呼。
“阿姨……” 小小把小脸埋进我肩膀，只露出一只眼睛偷瞄。
沈墨没说话，径首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踩在我心尖上！她走到钢琴前，停下。目光落在琴键上，又转向小小那只缩回去的手。
“弹。” 她开口，声音清冷，不容置疑。
弹？！现在？！让小小在沈墨面前表演“一指禅”版《小猩猩》？！这不是公开处刑吗？！
“沈总……小小她……刚学……手还……” 我试图挣扎。
“弹。” 沈墨重复，目光锐利地看向小小。
小小被那目光看得一哆嗦，小身子往我怀里缩得更紧，那只“肇事”的右手，死死藏在身后，抖得更厉害了！像只被蛇盯住的青蛙！
“阿姨……凶凶……” 小小带着哭腔小声说，“手手……怕怕……抖抖……弹……弹不好……”
沈墨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她没再逼小小，而是……自己走到了钢琴前。
她没坐。就那样站着。身姿挺拔，像一棵冷杉。
然后，在所有人（我和小小）惊愕的目光中，她伸出右手。那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保养得宜，涂着裸色蔻丹。这是一双适合签亿万合同、指点江山、或者……弹奏肖邦的手。
她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没有颤抖。稳得像手术刀。
下一秒！
她的指尖落下！
不是按！是……拂过！
“叮——咚——叮——咚——”
几个音符，如同山涧清泉，从她指尖流淌而出！清澈！空灵！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是……《小星星》！最简单！最纯净的旋律！
音符跳跃着，钻进小小的耳朵。她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的恐惧和委屈，像被阳光融化的冰雪，一点点褪去。她看着沈墨阿姨（第一次！）在弹琴！手指……不抖！好稳！好漂亮！
沈墨弹完一小节，停下。手指依旧悬在琴键上，稳如磐石。她侧过头，看向小小，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没有催促，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平静的……邀请？
“……” 小小看看沈墨阿姨的手，又看看自己的小胖手。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慢慢地，从我怀里溜下来。她走到钢琴边，站在沈墨旁边（高度只到沈墨腰部）。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小胖手还在微微颤抖。她看看沈墨阿姨那稳如泰山的手指，又看看黑白琴键，小嘴抿得紧紧的。然后，她学着沈墨的样子，把颤抖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悬在刚才沈墨按下的那个“哆”的上方。
“哆……” 沈墨的指尖轻轻落下，声音轻柔。
“哆……” 小小的食指，颤抖着，也跟着落下！声音微弱，但……按准了！
“来……” 沈墨的手指移到下一个键。
“来……” 小小的食指，虽然还在抖，却努力跟着移动！落下！声音比刚才稳了一点点！
“咪……” 沈墨。
“咪……” 小小！食指！精准命中！
“发……” 沈墨。
“发……” 小小！颤抖减弱！声音清晰！
“嗦……” 沈墨。
“嗦……” 小小！食指稳了！不抖了！
“啦……” 沈墨。
“啦……” 小小！小脸放光！手指像被注入了力量！
“西……” 沈墨。
“西……” 小小！食指如定海神针！
“哆……” 沈墨。
“哆……” 小小！完美收官！
一曲《小星星》！最简单的旋律！在沈墨的引领下，由小小那根刚刚还抖得像帕金森的食指……完整！准确地！弹奏了出来！虽然声音稚嫩，虽然只有一根手指，但……流畅！稳定！一个音都没错！
“哇——！！！” 小小自己都惊呆了！她看着自己的食指，又看看琴键，小脸上绽放出比草莓蛋糕还甜的笑容！“爸爸！看！小小……弹出来啦！手手……不抖抖啦！像……像阿姨！棒棒！”
我：“！！！” 神迹！这绝对是神迹！沈墨的手指……是定海神针吗？！自带“幼崽手指稳定器”功能？！
沈墨收回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着小小兴奋的小脸，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暖意？像冰层下涌动的温泉。
“嗯。” 她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些寒意，“继续练。”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声消失在电梯口。
小小还沉浸在“一指禅神功大成”的喜悦中，对着钢琴，用那根不再颤抖的食指，一遍遍戳着“哆来咪”，小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星星》，像只快乐的小云雀。
我站在原地，看着女儿那根“脱胎换骨”的手指，再看看沈墨离开的方向，心里翻江倒海。
颤抖的手指？
呵。
这哪是手指的问题！
这是幼崽面对未知的恐惧具象化！
是酸菜面奶爸教学无能的绝望体现！
是冰山总裁用“绝对稳定”的手指进行的硬核教学！
更是……
一根在命运交响曲中……
被“定海神针”点化成功的……
快乐小食指！
（从此，小小练琴必开“沈墨阿姨手指稳定器”脑内循环！效果拔群！陆燃奶爸喜提新称号：“一指禅”护法！沈墨：深藏功与名，只在每月艺术基金账单上留下冰冷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