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娱乐旗下，三号摄影棚。
空气里弥漫着新刷油漆味、昂贵设备散发的金属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正规军”对“杂牌军”的天然优越感。
棚内一角，被临时划为“青藤工作室动画捕捉区”。背景是巨大的绿幕。几台看着就很高端的动作捕捉摄像机像银色蜘蛛，冷冷地俯视着下方。
而下方，是我们的“草台核心”：
张青藤导演，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藤工作室”文化衫（印着蔫巴藤），头发依旧乱如鸡窝，正对着一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穿着阿玛尼西装、夹着IPAD、满脸写着“我是精英”的年轻男人（星芒动画部派来的现场监制，姓赵）唾沫横飞：
“赵监制！这不行！绝对不行！里昂大叔走路的步伐数据不对！太板正了！他是顶级杀手！是独狼！步伐要像猎豹！慵懒中带着致命的精准！你这数据调出来跟小区保安巡逻似的！重调！必须重调！”
赵监制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不耐和鄙夷：“张导，我们星芒的动捕数据库是业内最顶级的！保安步伐也是经过大数据分析的标准化模板！您要的‘猎豹慵懒’？太抽象了！我们工程师很难办啊！”
“难办？！那就别办！” 张青藤脖子一梗，拿出在菜市场跟酸菜面老板砍价的气势，“用我们青藤自研的‘土鳖算法’！小刘！上笔记本！”
旁边，小刘程序员（依旧油头，但换了件相对干净的格子衬衫）立刻捧出一台外壳磨损严重、风扇狂转像拖拉机的……厚重游戏本！熟练地插上一堆外接设备。屏幕上，简陋但清晰的界面里，一个由简单线条构成的“里昂大叔”模型，正根据小刘刚刚导入的、由张青藤亲自示范（扭得像抽筋）的动作数据，生涩地移动着。
赵监制瞥了一眼那破笔记本和屏幕上粗糙的模型，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张导，您这……玩具级别的设备，和幼儿园水平的建模，跟我们星芒的顶级动捕系统比？您确定要用这个做DEMO？传出去不怕业内笑话我们星芒不专业？” 他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几个星芒的技术人员听见，引来一阵压抑的嗤笑。
张青藤脸涨得通红：“设备是破！但灵魂是对的！你们那保安模板才没灵魂！”
我抱着小小（带娃上班是奶爸特权），站在旁边观战，眉头紧锁。这才开机第一天！火药味就这么浓？星芒这帮孙子，摆明了看不起我们这从酸菜味地下室爬出来的草台班子！想给我们下马威！
这时，换好戏服的苏晚（玛蒂尔达）走了过来。她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牛仔外套、短裤、choker，头发剪短了，乱糟糟的，脸上刻意画了点脏污和小伤。褪去了之前的麻木，眼神里带着小兽般的警惕和倔强，活脱脱就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的玛蒂尔达！
“张导，陆哥。” 苏晚打了个招呼，声音还有点拘谨，但眼神很亮。她对赵监制那边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没说话。
“小晚来了！准备准备！先拍你敲门那段！” 张青藤像看到了救星，暂时撇开赵监制。
“等等！” 赵监制却拦住了，“苏晚小姐是吧？剧本我看了。你这段情绪爆发戏很重要。我们星芒有专业的表演指导老师，可以给你……”
“不用。” 苏晚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张导和我捋过戏了。我知道该怎么演。” 她经历了从巅峰跌落谷底，太清楚那种被抛弃、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感觉了。这是她的翻身仗，她不想被任何人指手画脚！
赵监制被噎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苏小姐，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你这样……”
“赵监制！” 我忍不住开口了，抱着小小走上前，“表演是演员的事。小晚有她的理解。我们青藤虽然设备简陋，但对角色和故事的理解，未必比‘标准化模板’差。” 我特意加重了“标准化模板”几个字。
赵监制看向我，眼神更加不屑（可能查过我底细，知道我是带娃网红奶爸）：“陆先生，我知道您是项目发起人。但隔行如隔山，表演和动画技术，不是靠运气和……带孩子就能搞定的。”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我怀里正啃着磨牙饼干的小小。
靠！人身攻击？！还带上我闺女？！
我火气“噌”就上来了！正要开怼。
怀里的小小，却突然指着赵监制那油光水滑的头发，用她那清脆响亮、穿透力极强的奶音，发表了一句震惊全场的观感：
“爸爸！看！叔叔的头发！亮亮！滑滑！像……像动画片里……偷油吃的老鼠！刚刚偷吃完！没擦嘴！”
噗——！！！
整个摄影棚！瞬间安静！
落针可闻！
只剩下绿幕设备运行的轻微嗡鸣！
所有人的目光，“刷”一下！聚焦在赵监制头上！又“刷”一下！聚焦在语出惊人的小小身上！
赵监制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从惊愕到羞耻再到暴怒！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似乎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精心维持的精英形象，被一个三岁孩子一句“偷油老鼠”瞬间击得粉碎！
“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赵监制气得声音都变调了！
“小小没说错呀！” 小小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小手指还锲而不舍地指着，“亮亮！滑滑！就是像嘛！怪兽动画片里……就有！”
偷油老鼠！怪兽动画片认证！
精准打击！灵魂暴击！
“哈哈哈！” 张青藤第一个没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得首拍大腿！“哎哟我的小祖宗！精辟！太精辟了！偷油老鼠！没擦嘴！哈哈哈！赵监制，您这发胶……啥牌子的？吸油效果不错啊！”
苏晚也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憋笑憋得脸通红。
连周围几个星芒的技术人员，都低着头，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赵监制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他死死瞪着小小，又瞪着我，眼神像是要吃人：“陆先生！管好你的孩子！片场是工作的地方！不是游乐场！再这样，我只能请你们……”
“请我们出去？” 我冷冷地打断他，把小小往怀里紧了紧，眼神锐利如刀，“赵监制，片场确实是工作的地方。但工作，也得讲个尊重。你的人身攻击在先，我家孩子童言无忌在后。论失礼，也是你先撩者贱！”
我抱着小小，往前一步，气场全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角落：“我陆燃，是青藤工作室的老板，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我闺女，是‘盆萝行动’的吉祥物兼首席质检员！她的话，代表最纯粹的观众视角！她说你头发像偷油老鼠，那是观众最真实的反馈！说明你这形象，在观众心里，立不住！演不了正派！懂吗？！”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憋笑的星芒技术人员，最后钉在赵监制那张扭曲的脸上：“至于专业？设备是星芒的，但项目核心创意、角色灵魂，是我们青藤的！星芒是合作方，不是太上皇！再敢对我的团队指手画脚、对我的孩子出言不逊……”
我凑近一步，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信不信我让沈墨副总裁亲自来跟你聊聊‘专业’和‘尊重’？她的‘头痛’最近刚好缺个出气筒。”
赵监制听到“沈墨”两个字，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那股盛气凌人的气焰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挤出来。只是铁青着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神里明显多了忌惮），又扫了一眼还在咯咯笑的小小，最终，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夹着IPAD，灰溜溜地转身就走！连句场面话都没留下！
“赵监制！您的‘保安步伐’数据不要啦？” 张青藤在后面幸灾乐祸地喊了一嗓子。
赵监制脚步更快了，差点被地上的线缆绊个狗啃泥！
“耶！老鼠叔叔跑掉啦！” 小小开心地拍手。
“哈哈哈！小祖宗威武！” 张青藤冲过来，激动地想抱小小，被小小嫌弃地用小胖手推开：“叔叔臭臭！酸菜味！”
张青藤：“……” 笑容僵住。
苏晚也走过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小小：“小小，谢谢你。”
小小歪头：“姐姐……好看！像……像真的小豹子！”
苏晚一愣，随即眼圈微红，用力点了点头：“嗯！姐姐会演好小豹子的！”
一场由“头发像偷油老鼠”引发的片场风波，以小小牌“片场核武”的精准打击和我狐假虎威（搬出沈墨）的威胁下，暂时平息。星芒那帮技术人员的态度也明显收敛了许多，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嘲讽了。
拍摄继续。
“A！” 张青藤亲自掌镜（其实是盯着动捕屏幕）。
绿幕前。苏晚深吸一口气，瞬间进入状态！
她不再是那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过气童星。她是玛蒂尔达！刚刚经历灭门惨案！浑身是伤！满脸血污（特效妆）！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她跌跌撞撞地跑到里昂大叔（由张青藤穿着动捕服临时顶替，动作僵硬）的门前！
“砰砰砰！” 她用力拍打着虚拟的门板！小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剧烈地颤抖着！
“开门！求求你！开门！”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又死死压抑着，像被困住的小兽发出的哀鸣！
那双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和灰烬深处那一点点不肯熄灭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求生火焰！
镜头（动捕摄像机）紧紧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完美！
太完美了！
张青藤盯着屏幕，激动得首搓手！连小刘都忘了擦键盘，看呆了！
“Cut！” 张青藤大喊，“完美！一条过！小晚！你太棒了！这就是玛蒂尔达！活的玛蒂尔达！”
苏晚从地上爬起来（刚才有个摔倒的镜头），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泪痕（这次是真的），但眼神亮得惊人！她做到了！
我抱着小小，也看得心潮澎湃！这姑娘！是块璞玉！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是赵监制手下的一个技术员（估计是替主子出气）：“演得还行吧……就是这动捕数据……啧，用他们的‘土鳖算法’捕捉的，精度肯定不行，后期还得我们星芒擦屁股……”
声音不大，但刚好能听见。
苏晚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了一些。张青藤也皱起了眉。
我火气又上来了！没完了是吧？！
正要开口。
怀里的小小，却再次抢镜！
她小手指着绿幕区旁边一个巨大的、正在实时渲染动作捕捉画面的显示屏（星芒的设备）。屏幕上，苏晚刚刚那场戏的动作数据，正被星芒的系统用“保安模板”进行标准化平滑处理！原本充满张力和破碎感的颤抖、踉跄，被处理得……圆润？平顺？甚至有点……僵硬？！
小小看着屏幕上那个被“平滑”得像木偶一样的玛蒂尔达模型，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用她那充满困惑和嫌弃的小奶音，大声问道：
“爸爸！为什么……要把姐姐……变成机器人呀？怪兽片里的机器人……才这样走路呢！姐姐刚才……明明像真的小豹子！受伤的！可怜的小豹子！”
全场再次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个屏幕上！
那个被“标准化”处理后的、圆润平滑、毫无灵魂的玛蒂尔达动作模型！
再看看旁边显示器上，青藤“土鳖笔记本”实时生成的、略显粗糙但充满原始张力和颤抖细节的玛蒂尔达动作数据！
高下立判！
灵魂！vs 模板！
真实！vs 虚假！
小小牌“片场核武”！再次精准命中要害！
那个刚才说话的技术员，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青藤猛地一拍大腿（又忘了控制力道，疼得龇牙咧嘴）：“听见没有！听见没有！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闺女……啊不，小小总监说得好！你们那破模板！就是把活人变机器人！变怪兽！毫无灵魂！后期不准动我的数据！就用原生的！粗糙点怎么了？！有灵魂！”
苏晚看着屏幕，又看看小小，眼神重新燃起光彩，用力点头！
星芒的技术人员们，集体沉默了。看着小小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一点恐惧）。这小祖宗……惹不起！太毒舌！太精准！
小小打了个哈欠，小脑袋靠在我肩膀上：“爸爸……机器人不好看……小小困了……要灰灰椅子睡觉觉……”
我抱着小小，看着眼前这一地鸡毛又莫名解气的片场，再看看星芒那帮蔫了的技术员和意气风发的张青藤、苏晚……
暗流？
呵。
在小小牌“片场核武”和我这“狐假虎威奶爸”的联手镇压下！
再深的暗流！
也得给你炸成喷泉！
还是带彩虹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