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行驶，李楠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副驾驶沉默的李十三，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边缘。
尤豫片刻后，她一边控制着方向，一边从储物格里抽出一张崭新的身份证，递了过去：“十三，这是你的新身份。”
李十三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接过来目光一扫。
照片上是个和他轮廓有几分相似、但明显胖了一圈的男人，名字叫“李七六”。
“自幸福城事件之后，因为某些因素，队长就将你的信息从所有系统中抹去了，还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
李十三眉头微皱，直接问道：“什么因素？”
李楠摇头，无语道：“我也不知道，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只有队长和齐天了，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他们对你都没有恶意，只是想要保护你。”
李十三捏着卡片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关节泛出一点白：“李十三，李七六，沐道长取名字真的不咋地。”
李楠收敛了笑容，声音压低，神色郑重道：“还记得被你和陆雅重创的那个幕天组织的长老吗？”
李十三将身份证翻了个面，尽量压下心底涌出的不安。
“记得，当时沐道长说他没有死，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恩，他不仅没有死，而且恨你和陆雅入骨，快摸到你的底了。”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道：“队长让我问你，是否同意他出手抹去你在孤儿院熟人，主要是那些护工阿姨记忆里的存在？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李十三不是白痴，明白李楠在说什么。
李楠叹了口气，目光直视前方道路，眼神里沉淀着一丝化不开的沉重，“得罪幕天的人，别说亲人，整个村子被屠的都有。虽然听起来残酷，但为了那些看着你长大的阿姨们能平安活着十三，我建议你同意这么做。”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清淅而郑重：“李十三，从幸福小区活着出来那一刻起，你就注定回不去普通人的生活了。”
车子缓缓停在孤儿院附近的路边。
李楠轻声道：“下去再见一面吧。”
李十三没有落车，只是侧过头，近乎贪婪地通过车窗，凝望着那熟悉的院落。
院子里，几个孩子在阳光下追逐着皮球，清脆的笑声隐约传来；
一位护工阿姨端着洗衣盆走过，脸上带着他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温和笑意。
阳光洒在屋顶，一片岁月静好。
许久，他缓缓收回目光，低下头。
一滴水珠无声地砸在崭新的身份证照片上，洇开一小片模糊的湿痕。
他抬起手背飞快地蹭过眼角，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李楠点了点头：“好，我同意了。麻烦沐道长了。”
这一瞬，李十三象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倒在座椅中。
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却让他仍旧保持着平静和一丝丝笑容。
李楠看着他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像堵了团湿棉花。
她没再说话，默默掏出手机给沐长歌发了条信息：“十三同意了，开始吧。”
车内气氛沉闷得几乎凝滞。
就在这时，李十三深吸一口气，用力揉了揉脸，仿佛要揉掉所有情绪，再看向李楠时，笑容似乎自然了些，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空茫。
“走吧楠姐，找工作去！”
李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车子驶入车流。
一上午时间过去了，在李十三面试的最后一家公司内。
负责人倒是很热情地招待了他，拍着他的肩膀：“小李一看就是踏实肯干的，我们工地就需要你这种人才！不过”
负责人凑近了点，压低声音，“最近工地上不太平，老有人看到白色的影子，还总有人说半夜听见怪声，小李啊，你八字硬不硬？”
李十三：“”结果自然也是被客客气气请了出来。
连续几次被请出来后，李楠终于绷不住了，靠在路边的灯柱上，笑得肩膀直抖，捂着肚子弯下腰：
“哈哈哈十三，你这求职路也太坎坷了吧！笑死我了！八字硬不硬？哈哈哈”
李十三站在一旁，一脸郁闷地瞪着她，嘴角无奈地向下撇着。
“行了行了，别垮着脸了！”
李楠好不容易止住笑，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声音还带着笑意：“走，姐请你吃火锅，安慰安慰你受伤的心灵！”
火锅店里热气蒸腾，辛辣的香气弥漫。
李楠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桌，红油翻滚中，她筷子舞得飞快：“哎，那个虾滑好了，快捞！还有肥牛老了就不好吃了！”
李十三被她使唤得团团转，刚捞起一勺虾滑，又被她指挥去下鸭血，额头都沁出了一层薄汗，苦不堪言。
吃完饭，李楠兴致不减，眼睛亮晶晶的：“走，逛街去！刚发了工资，姐要血拼！”
接下来的时间，李十三彻底沦为人形拎包机，双手挂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购物袋，骼膊被勒出红痕，眼神放空，生无可恋地跟在斗志昂扬、脚步轻快的李楠身后。
然而就在两人路过一条民俗街时，一家老旧的裁缝店橱窗里挂着的一件毛衣，让李十三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是一件样式普通、颜色暗淡的手工毛衣，但他莫名地感到一丝极细微的、仿佛被冰冷针尖轻轻刺了一下的不适感。
然而，脑海中的印表机毫无动静。
他蹙了下眉，目光在那件毛衣上多停留了一瞬。
“怎么了？”李楠敏锐地察觉到他瞬间的迟滞，立刻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件平平无奇的毛衣。
她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店铺内外，甚至摒息凝神地感应了片刻。
片刻后，她疑惑地摇摇头，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件普通的毛衣，走吧，前面还有家店。”
她没再深究，自然地伸手拉住还在盯着毛衣若有所思的李十三的骼膊，将他带离了橱窗前，继续向前走去。